白日裏天清氣明,夜晚涼風陣陣,那種寒涼令人心尖都顫抖。
這一天,又是七月十六。
獨秀樓後院中,香案、祭品一一擺放,焚香遠飄千裏,寄托生人的哀思。
火盆中的火焰,隨著一張又一張的冥紙落下,火焰暗下又明亮,不斷地跳動著,仿佛被賦予了靈魂。
楊擇、明思、明如三次跪拜,無比虔誠,這些年的憤怒、仇恨都隱藏於無所動容的麵龐之下。
曾經恨過、痛過,經過將近十年的隱忍蟄伏,歲月將三個年少無知滿腔仇恨的少年少女,都打磨成了不顯山不露水的人,放在人群中,與常人沒什麼兩樣。
可每到這個日子,那些被追殺、被整到家破人亡的記憶,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將三人再次淹沒。
火盆中的火都滅了,明如拍拍手,狀似輕鬆地笑了,望著楊擇,“父親若在天有靈,知道你做了玄輕的皇帝,不知道想怎麼誇你呢。”
明如是三人之中最大的,她不希望弟弟妹妹一直沉浸在這種回憶的痛苦之中。
楊擇微一垂眸,眸中的暗色全然褪去,再抬眼時,又是淡然的笑意。
“父親最喜歡誇得不是你們嗎?說小如姐你聰慧賢良,說小思姐才思敏捷,對我總是非打即罵的。”
明思收起悲傷,笑嗔了他一眼,“沒良心的,父親把一身真本事都交給你了,你反倒更像親生的!”
說起幼時和陳老將軍在一起的事情,仿佛幾天幾夜都回憶不完。
一番說笑,楊擇的笑容微沉,望著暗黑的夜空,“我等了十六年,或許,已經是時候了。”
明思和明如臉色微變,似乎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明如眉頭緊皺,“阿擇,你才剛當上皇帝,還沒有那個實力跟白楚抗衡,你不要衝動。”
“阿擇,現在實在不是時機。”明思亦然勸道。
楊擇轉向她們倆,唇角輕揚,勾出幾分風流笑容,像是平日裏調戲小姑娘一樣的痞裏痞氣。
“你們見過我,什麼時候衝動呢?”
明思明如這才鬆了一口氣,隻見楊擇笑意悠然,眸光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芒。
“我當然要等時機,等一個,可以將白楚一舉擊敗的時機……”
她們心裏很清楚,楊擇不是一個衝動的人,這才放心了。
氣氛和緩不少,明思打趣道:“哎,你跟那五小姐,是認真的?”
楊擇一揚頭,傲嬌地睨著她,“不然呢?”
“你小時候就招小姑娘喜歡,照你的德性,我也料不準呢!”明思抬袖掩唇笑著。
楊擇雙手負於身後,在院子裏踱著步子,悠悠道:“我們家那小姑娘,愛我愛的抓心撓肺,根本離不開我,如果我拋棄她,豈不是太禽獸了?”
他這張嘴啊,從小就把她們府裏的這些姐姐妹妹都哄得一愣一愣的,她們都已經習慣了。
明如則是帶著幾分認真,笑道:“那麼,你現在不算是孤家寡人了吧?這一生,還是隻有報仇這一個念頭嗎?”
自十幾年前她們家破人亡,被人追殺之後,楊擇就徹底變了。
表麵看,他還是將軍府那個浪蕩不羈的小少爺,還是那個手撐天腳踩地的混世魔王,可實際上他滿腹算計、城府極深,曾經的苦痛,令他成長。
從前仇恨支撐著他走到今天,可如今呢,如今不一樣了。
楊擇忽的凝神望著她們,笑容緩緩綻開,如和煦的春風拂麵,從未如此幹淨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