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身影越走越遠,直至被淹沒在人海裏,男孩再也抑製不住心底源源不絕翻湧而上的絕望,任由自己被淹沒其中。
秦良夜覺得他今日酒量見長,怎麼喝都喝不醉,不得不找個人出來陪他。
“阿彬,出來陪我喝一杯,尚尚酒吧。”
濃重的酒氣隔著手機屏幕都能聞得到,楊彬不解,那家夥平常也不見得多喜歡喝酒啊,幹嘛不聲不響把自己灌醉了?
看著接過電話就一副沉思的人,裴遠問道:“誰啊?”
兩人剛剛在切磋球技。
“阿夜。”
“好不容易等到高考結束了,女神又在家休養身體沒空管他。現在他不應該在大殺四方、稱霸天下麼?”
楊彬聽他提起明月,福至心靈,眼睛閃了一下,像是終於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情,抓著裴遠飛也似的跑出體育場。
他們兩人趕到的時候,秦良夜已經快醉死了,在卡座上閉著眼睛軟軟地癱著,一臉的憔悴狼狽。
楊彬伸手推醒卡座裏的人,“怎麼了?和女神吵架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秦良夜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眶潮濕,眼底泛紅,他掃了好友一眼,拿起桌麵上的酒杯仰頭猛地灌了下去。
“我倒是情願她跟我吵架,怎麼吵都行,我都讓著她。可是……”
他低垂著頭,自嘲地嗤笑一聲,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上挑的眼尾滑過一滴淚,兩滴……
然後彙成是一條淚線,劃過他的臉頰。他嘶啞的聲音響起:
“可是……她跟我分手了。她不要我了。”
“為什麼?”裴遠震驚,兩個人的感情一直很好,怎麼會突然鬧到了分手的地步。
相較於裴遠的震驚,楊彬的反應堪稱平靜。自從那天從梁城嘴裏知道明月住院後,他就隱隱覺得此事將無法避免。明月之前按下不提,應該是不想影響兩人的高考吧。
楊彬一直覺得明月是一個矛盾體。
她懂事明理,她和秦良夜在一起的這三年裏,很少鬧脾氣;她不喜歡他打遊戲,但又在這件事上抱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對於他因此撒謊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對他很縱容,從未讓他在朋友麵前下不來台。
他覺得秦良夜這個張揚無忌的性情,至少有一半要歸功於她。
但分手這件事她又幹脆利落,不留一點情麵。
裴遠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楊彬碰了一下他的小臂,眼神示意他不要追問。
秦良夜保持一個姿勢坐著,一動不動。他沒有哭出聲,隻是眼尾的淚珠不斷地往下淌。
楊彬和裴遠在他身邊坐下來,麵麵相覷,都難掩震驚。
以前的秦良夜清俊帥氣,張揚桀驁,開朗樂觀,他成績優異,作為理科實驗班的班長,他的成績從來沒有跳出年紀前五,即便摸三考試成績下滑,但也不會影響他考取一個好大學。
他還有一個全校男生都羨慕的女朋友,長相精致,性格開朗,明理懂事,是文科實驗班的女學霸,當之無愧的年紀第一人。
他的臉上每天都掛著笑,好像有說不完的開心事。
而此刻的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如死水般平靜,隻剩下一片單調的、毫無希望的灰色,沒有一絲往日的神采。
秦良夜抬起雙臂抱著頭,嗚嗚的哽咽聲終於從臂彎中傳了出來,聲音低低的,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拚命壓製著傷口帶來的疼痛。
看到他這樣,兩人都不好受,但又不知如何安慰。
楊彬遺憾又難過,他遺憾那天晚上沒有多說一句勸告,如果他堅持讓阿夜早點接電話,或者直接幫他接聽,或許那晚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他難過的是,兩個這麼般配相愛的少男少女,彼此相伴了人生中最美好放肆的三年,如今卻要走向陌路。
他站起來,扶著秦良夜的一隻手臂,扯著他離開卡座,並低聲安慰道:“阿夜,沒事的,時間久了你就能忘掉了。我們回去吧。”
裴遠默契地扶著另外一隻手臂,也站了起來。兩個男人一起使勁,才把癱著的人給拉了起來。
秦良夜掙紮著不想離開,但又掙脫不開。
兩人扶著他到酒吧門口,攔了一輛車。三個大男生一起坐在後座有點擠,裴遠拉開副駕駛坐下。
後座的秦良夜歪歪地靠在楊彬的肩膀上,咕咕噥噥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楊彬豎起耳朵靠近他,仔細辨認才勉強聽清:
“寶寶,我真的知道錯了……”
“寶寶,你別離開我……”
“寶寶……”
他一直在重複喃喃著這幾句話,整整一路。
楊彬歎了一口氣,明月,如果你親眼看到他變成這副模樣,還能這麼決絕灑脫地離開麼?他是要去對岸的旅人,你是唯一能渡他過河的人。
現在你轉身走了,留下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