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昊一睜開眼睛就覺得情形有點不對。
多年良好的生活習慣使他的生物鍾無比精確,即便宿醉還是能在沒有鬧鍾的情況下於五點醒來。頭疼欲裂已經是次要問題,主要的問題是,他目前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他坐起來,身上穿的是酒店的浴衣,他的手機、手表、皮夾零散放在床頭。不用打開皮夾數錢,如果有人圖謀不軌,拿走手表就可以少奮鬥十年……把他弄到這裏的人起碼沒有洗劫他的念頭。季辰昊扭了扭脖子,從巨大的落地窗戶中看出去,起碼先確定了自己尚在本市,又在床頭的紙巾上看到了酒店名字。
魚子,很古怪的名字,隱約有印象,開車路過市中心時也會看到鱗次櫛比的高樓之間露出的兩個頗為寫意的大字,魚字底下寫作四點,最末一點點得極長,仿佛要從牆上滴下來。
季辰昊發了一會兒愣,他不習慣糾纏於過多過去的細節,但這次卻也忍不住想起前因。作為季氏的大少爺,他這一生算得順風順水萬事如意——忽略他那個私生子弟弟的話。
雖說私生子、二奶上位什麼的俗套情節在豪門大戶中完全不鮮見,不過他那個爹起碼還有點良心,至少等到了他母親去世,才將那對母子扶了正。季辰昊沒有多說什麼,甚至彬彬有禮地稱那位女子為母親,然後在爺爺和父親都以為他寬宏大量能做好一個兄長時,以父親的名義把那便宜弟弟一腳踢去了美國。
便宜弟弟可能確實有季家的血統,無論學習還是工作都很出色,最後脫離了季家,自己也活得挺好。當然,豪門中跟家裏鬧翻從而斷絕關係的也不少,隻是他弟弟的方法比較別致,是因為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順便一舉出櫃,和他的同性戀人跑去美國結婚,還十分禮貌地給他大哥送上了婚禮請柬。
婚禮就是昨天。
季辰昊當然不會去,那種廉價的教堂,惡心的戀情,傻逼的婚禮,他腳踏進一步都嫌髒。
他的父“母”自然是去美國參加婚禮了,季大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忽然想起今天不用回家表演父慈子孝,遊蕩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找了一家酒吧一頭鑽了進去。
季辰昊無論何時都穿著考究,一進酒吧就發現了自己的格格不入,但季辰昊有一個特殊的優點,他從不在意別人眼裏的自己是什麼模樣,季大少什麼時候需要參考別人的意見了?
於是季大少坐下來,點酒喝。
雞尾酒調得算不上多好,三杯下肚,季辰昊終於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
他嫉妒他弟弟,卻又不敢承認。
這是不可能的。
然後清醒過來時就在這裏了。
季辰昊扶了扶額頭,把前因統統忘掉,想起今天自己還有重要的會,於是爬起來找衣服被放在了哪裏。
浴室門響了一聲,一個比他還高了半個頭,身材筆挺的男人裹著和他身上一樣的同款浴衣走出來,還冒著水汽。
“……”季辰昊眼角掃了一下,沒什麼興趣多看,說,“謝謝,房錢我會去結。”
那男人沒說話,很有興趣地看著他到處找衣服,足足過了十分鍾,才說:“別找了,你衣服我拿去洗了。”他聲音很清朗幹淨,卻非要帶著一股懶洋洋的神氣,聽在季辰昊耳裏分外不舒服。
季辰昊停了動作,看向他,不說話,眼神裏卻是明顯的“你自己說吧”。
男人嗤笑了一下,頤指氣使的人他見多了,季大少這樣連“頤指”都沒有,僅憑眼神命令人的還是很少見,他撥了撥半幹的頭發,露出一雙桃花眼,說:“季少幸會了,我叫穆漁。”
季辰昊算半個公眾人物,被人認出不算稀奇。季大少道:“……木魚。”
穆漁笑了笑,嘴角帶著點痞氣,撕下便箋紙,寫了自己的名字。季辰昊接過來看,漁字底下寫作四點,最末一點點得極長,幾乎劃破紙張。但是不得不承認,字是寫得很好的,那一點也很是寫意。
季辰昊便點了點頭,示意你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穆漁驚訝道:“雖然是ONS,但季少也太拔屌無情了吧,沒什麼要跟我說嗎?”
“……”季辰昊嘴角一抽,並不想理會他,卻見穆漁主動解開了浴衣帶子,露出了光滑結實的胸口,那色澤漂亮的皮膚上有一個殷紅的小小的痕跡。
季辰昊不懂他忽然脫衣服要做什麼,然後聽到穆漁說:“看,這是你昨夜很熱情地嘬出來的。”
“……”這次季辰昊連著眼角一起抽筋了,將手表手機錢包收起來,穿著浴衣就去開房門,喊:“服務員,過來。”
正在走廊打掃的酒店員工慌忙走過來,季辰昊在那張“穆漁”背後隨手簽了一個名字,淡淡道:“去最近的東極廣場,買全套男士服裝,拿這張紙給商場總經理,讓他配就行。”
小青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誠惶誠恐地收下,還沒拿穩又被人夾手奪過,然後看到年會上才見過一麵的大老板裸著胸膛跟他說:“沒你事,走吧。”就關上了門。
季辰昊被穆漁堵在門口,形成一個十分曖昧又尷尬的姿勢。穆漁湊近過來,跟他呼吸相聞,長長的手指挑開他的浴衣,點著他胸口說:“哎呀,沒事,季少不要緊張,你看這,我也及時給嘬回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