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兩人梳洗後躺在床上，隻留了床頭一盞燭火。白靈直勾勾地盯著上方，眼角酸脹腫痛，心裏也覺得堵著什麼東西，讓她渾身發悶，口中幹燥嗓子發不出聲來。
身邊的人突然動了，見她半餉不說話，顏敘用胳膊支起身看向她，千屢青絲落在她的臉龐，“你在想什麼？”
白靈張了張唇，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想了太多，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隻覺得渾渾噩噩。眼裏映著他隱在黑夜中的身影，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勾勒出他的輪廓他的眉眼，不知不覺眼睛居然濕潤了。
見她不說話，顏敘輕輕俯身用臉碰了碰她的，又伸出手來撫上她的臉頰，用食指勾勒著她的輪廓。白靈被他碰得癢癢的，最後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你還記得之前答應我要帶我去江寧開一個舞坊嗎？”
“自然記得。”
“若是……若是這次我們一起回去，你就帶我去？”
“等我傷好，我們直接去江寧。”
白靈滿意地閉上眼，“我現在好困，你不困麼，我們快歇息吧。”
顏敘終於躺下，四下再次變得寂靜無聲，白靈閉著眼，但久久無法入睡，聽著身旁的人均勻的呼吸聲由深至淺，最後睜開眼的時候月色已經灑了進來，鋪滿了整間屋子，襯得燭光平淡無奇。
“顏敘？”她喚了一聲，沒有人回應，最後她坐起身來，探了探身邊的人，發現他睡得很沉，便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抓起架子上的外衣一批就朝窗旁走去，推開窗戶的那一刹那，涼涼的夜風拂在臉上，白靈回首看了眼床上的人，眸色一暗，隨後就跳出了窗。
她很快就隱藏在夜色裏，起起伏伏朝著穆言所在的地方飛去。夜涼如水，那滲骨的寒意一步一步的地侵蝕她的身體，但是理智尚在，她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她要去找穆言。到最後她覺得身體已經不是她的了，雙腳發麻好像已經失去了知覺，眼睛酸脹充斥著惱人的淚模糊了視線。
最後她終於停了下來，不遠處的庭院裏閃著暖人的光亮，她看見那個熟悉的人提著一盞燈籠靜靜地站在院內的一棵樹下，神情安然，好像這塵世間沒有什麼可以惹怒他讓他動容。他就這麼站著，落下的零零樹葉卻被他襯得仿佛是冬日裏最美的雪。他看著自己，雙眼在黑夜中帶著潭水般的靜意的溫柔。
“靈兒，怎麼現在才回來。”
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自己在外麵玩鬧回家後穆府已經熄了多半的燈，那時穆言總是這樣站在自己回去的路上為自己提著一盞燈。
白靈吸了吸鼻子，抑製住自己要湧出來的哭意走上前去。
“你的傷，好些了麼？”
“已經好了大半。”
“那太好了。”白靈垂下腦袋，眼睛也不知要看向哪裏，就看著他修長的手，看著他手中的燈籠，“我們明天回去嗎？”
“今夜就準備走了。”
“這麼快？”
“靈兒，”他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像往常一樣喊了聲她的名字，“你留在這裏吧。”
看見白靈失措地抬頭看他，穆言繼續輕聲說，“雖然我自己也很不願意承認，但是我知道你的心早就不在我這裏，如此這樣，又何必強迫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強迫你嫁給我呢？”他說得平淡，好像在與她談論著日升日落花開花謝，空氣中卻壓抑著隱忍的落寞與孤寂，“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白靈呆呆地望著他，臉上忽然沾上了濕意，她正要去碰，身前的人忽然就抬起手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
“言哥哥……”
穆言將手中的燈籠遞給她，“你從小愛胡來，但誰也沒辦法阻止你，如今你去了，日後可能會遭受很多在穆府不會遇見的事情，那時我不在你身旁，你要照顧好自己。”
“穆言！”這兩個字突然就從她的口中冒出，白靈上前抓住他的衣袖，“我……其實我……”她望著他的眼睛，腦中想起了很多很多兒時的景象，最後她緩緩閉上眼睛，漸漸鬆開他的衣袖，留下道道褶皺，又握緊了右手裏的燈籠，“謝謝你。”
僅僅是這三個字就好像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她沒想到自己回來後穆言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她以為會像往常一樣與溫柔得如水般的他一同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去。但是她又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她知道穆言在說什麼，也清楚自己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