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穆府的路上已是深夜,馬車顛簸,白靈疲憊地閉著眼軟著身體靠在馬車上,舊傷未愈,心上好像又添了新的傷口,這傷口裸露在淩冽的風裏,發出陣陣刺痛,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著她今日在林中發生的事情。
她現在好像整個人都浸在冰酒裏,昏昏沉沉,頭暈腦脹,身體失去了原有的力氣,在酒水中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四肢好像都被泡成了爛糟糟的模樣。還有那雙手——那雙她覺得罪不可赦的手,如今仍然留著已幹的血跡還有泥土。從上了馬車開始她就一直佯裝成熟睡的模樣,現在的自己誰也不想見,或者說誰也沒資格見。
冰涼的手帕輕輕地碰上她的臉頰,白靈微張了眼,看見正在替自己擦拭臉上灰土的穆言。
他今日看見了吧,看見了自己與其他男子親密的模樣,他會傷心嗎?為何他不說,他不說,沉默卻讓她更加壓抑與難過。
“你看你,髒成了這樣。”好像早就知道她是醒著的,穆言開口輕聲地說道,“和小時候一樣,每出去一趟回來,總是滿身是灰,爹爹還在世的時候看見你這樣髒,總會發脾氣。”
他的語調極輕,投在水裏帶不出一絲的漣漪,放在山穀中打破不了片刻的寂靜,“你的傷還未好,回去還要好好地臥床休息幾天,讓小荷替你煎些補身體的藥,春日了,你院子裏的荷花應該都立起了芽,再過數月就會開花了,那時整個穆府就數你的別院最好看。”
明明對今日的事情隻字未提,總說的是些平淡開心的事情,但是白靈卻覺得有刀在一下又一下剜著自己的心,鼻子也好像被誰打了一拳似的開始發酸,眼淚如煙氣彌漫了雙眼。
“你這次是在上官的眼皮子底下跑出來的,回去之後可要小心受罰。”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一個月之前自己還安然地平靜地生活在穆府,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裏麵,隻是短短一個月,身上的衣服僅是減了半件,但好像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她不敢再去想顏敘的一舉一動,也不敢去麵對穆言對自己的好。
不,不應該再喚他顏敘,那個叫顏敘的男子被自己一刀殺死了,留下的隻是重樓的景公子景顏罷了。
“我好累。”
“你受了重傷,本就應該好好地歇息,自己卻在外麵亂跑,能不累嘛。”手帕終於離開她的臉頰,又移至她的手心,他一寸一寸地擦拭著,動作輕柔,好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品。
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你明知我的心已經不在穆府,在那場大火之後,她的心就隨著那些零落的灰塵撒到別處去了。
“我想睡一會。”
“你睡吧,我陪著你。”
也不知到穆府的時候是何時,隻知道天才露出了一絲魚肚白,馬車便停了下來,還半睡半醒的自己被穆言抱下了馬車,剛被放在床榻就聽見漸行漸近的急促的腳步聲。
“她還好嗎?”
熟悉的聲音一鑽進腦中白靈的眼裏立刻不受控製地流出眼淚來,雖然閉著眼睛,她還是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服。
“我陪她睡吧。”上官反握住她的手對穆言說道。
最後房中隻剩下她們兩人,白靈終於睜開閉了一路的眼睛,一夜沒有休息好再加上一直混著淚水,所以眼中布滿了好血絲,看上去極為疲憊,“上官。”隻是說出這兩個字她的眼淚就好像決了堤一下子湧了出來。
“怎麼辦,我好像做了很多錯事,我現在感覺自己沒有容身之地……”她抽噎著,在這個人的麵前毫無顧忌地傾瀉出自己埋在心裏的東西,“我不敢麵對穆言,我也傷了顏敘,我親自傷了他,他現在肯定恨透我了……”
“你喜歡那景公子嗎?”上官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白靈狼狽地抹了抹臉上混雜的眼淚,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心好像再次掉進深潭之中,“現在喜歡不喜歡有何意義,因為一切都結束了。”
“隻要你還活著,你都有資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除非你手腳全無,撥不開所有阻擋你的東西。”上官幫她順了順頭發,“先睡上一覺吧,身體的虛弱總是會讓你無力地去想更多的事情。”
頸脖間傳來一絲極微小的疼痛,白靈漸漸地覺得頭腦發昏,不知何時就倒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