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的事物一辭掉,戴西玖時間便大把大把的空下來,簡氏完全交給了簡爵打理,戴西玖雖然掛著戴氏董事長的閑職,偶爾開幾個視頻會議,吃吃股份,基本是坐吃山空的狀態。
她大把時間都花在陪伴葉修聞身上,樂此不疲。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帶任何揣測的看麵前這個人,才發現其實他是這樣純淨柔軟。
他的內心曾經盛放過那麼多身不由己的黑暗血腥,有時候戴西玖想起了居然覺得他這一生幾乎從來沒有被誰好好對待過,但是隻要可以,他待這個世界仍然是溫柔的。
等他身體稍微修養好一些,那些養在院子裏漂亮的花草快下雨的時候他都會一盆盆搬進來,出太陽的時候再搬出去,一趟一趟認真又仔細,他時常坐在院子裏看書,每天都會給他撿到院子裏的流浪貓喂一些吃的,後來戴西玖才知道這裏為什麼有這麼多貓了。他開醫館也開得很認真,有時候自己狀態不是很好,隻要來病人了都會耐心的問診,給小孩子打針的時候還會把他最喜歡的糖果分出去。
他對所有來看病的小孩子可以稱得上寵溺了,因為長得好看,有些孩子想往他身上爬他也不會拒絕,抱不太穩的時候便會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打完針的小朋友趴在他懷裏問東問西,他總是很耐心的回答,半點不耐煩都不會有。
已經快入夏了,天氣漸漸轉熱,這天戴西玖正在廚房研究做糕點,想起上次臨街的小朋友小豆子過生日的時候媽媽送了一塊蛋糕過來,葉修聞是什麼樣的表情。
那是一塊很漂亮的巧克力慕斯,他側著頭看了許久,拿著小勺子試了一點點,眼睛便明亮了起來,彼時戴西玖正在閣樓上擦玻璃,不經意低頭便看到葉修聞唇線輕輕勾過,是漂亮的弧度,抬頭對她笑著,指指手裏的蛋糕,意思是要她下去。
戴西玖下樓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上整理藥品,那塊蛋糕他隻試了一點就放在玻璃小幾上,看到她下來便笑笑:“還不錯,挺甜的。”
他說著便遞給她,她順手接過吃了一點,一邊心裏誹謗在她的葉先生心裏定義的味道好,恐怕是根據甜度來的吧。
那其實是一塊味道再普通不過的蛋糕,戴西玖吃過兩口便聽見葉修聞輕聲咳了咳,他抬頭看了看外麵高陽明媚的天,似乎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態:”玖玖,下午我想出去一趟。“
由於他隨地就睡的破習慣,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犯的哮喘,戴西玖已經嚴厲製止了他一個人單獨外出,就算要和她一起出去,也得天氣良好,空氣濕度不錯。
戴西玖當時覺得奇怪,隨口問過一句:”好像沒什麼事情要做呀,為什麼要出去?“
葉修聞剛好整理好藥盒,抱在懷裏,坐起來些:“我要去買蛋糕。”
戴西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見修長的手指他比了個盤子大的手勢似乎覺得不夠比了個盆大的,才滿意的點點頭,看向她:“買個這麼大的。”
戴西玖:“……”
她心裏泛起異樣的感覺:“沒有吃過嗎?”
葉修聞已經抱著藥箱子站起來,似乎箱子太重,他又坐下去,無可奈何的看著那個箱子,微微頓了頓,仔細回憶了一下,淺淺淡淡的說:“不記得了。”
他說完這句話便又垂著眼睫慢慢的把剛放進去的小藥盒子一個個往外拿。
戴西玖看他這樣又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又有點無語,他實在是個很擅長想辦法的人,一整箱拿不過去便打算分出去一些走兩趟,他並沒有開口要誰幫忙的習慣,不管碰到什麼事,總是這樣自己去解決,蠢一點就蠢一點,慢一點就慢一點。
上次下雨搬花也是這樣,花盆太大了搬不動他就拿個小鏟子在那裏鏟泥巴,虧他想得出來。
戴西玖思路又馬上回到蛋糕,他這麼喜歡也沒有多吃一點,把他覺得最好的東西全部送到她手裏,想到這裏她歎了口氣,看著他拿藥盒的蠢樣子心裏軟成一團,抬手三兩下把藥盒子丟到箱子裏,拎起來,葉修聞盯著箱子裏,被氣笑了,挑過眉頭,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詞:“”玖玖,你覺得我收拾這些盒子的意義在哪裏?“
戴西玖將蛋糕塞到他手裏:“那不是隻有你知道……”
她走過兩步又退回來,盯著葉修聞,盯了一會抬手揉了揉他頭發,觸手柔軟,光影裏,他隻愣了片刻,便刻意的朝她緩慢眨眨眼睛,密長的睫毛刷過,眼角的淚痣一閃閃。
他從來最知道自己什麼樣子最好看,戴西玖果然看得一陣眩暈,手便愣在那裏沒有動了。
葉修聞又眨了一下眼睛:“玖玖,下午陪我出去?“
他還惦記著那個事情,她又看他看得緊,戴西玖再揉了揉他的頭發,指了指天上的太陽,抬手遮著眼睛:“好好好,下午我們去買蛋糕,給你買個那麼大的。”
色誘成功,葉修聞便不再笑了,抬手抿唇咳了咳,散散淡淡的樣子:“也可以,到時候你提回來吧,我給你打氣。”
戴西玖:“……”她將藥箱子放回去,齜齜牙,虧她還覺得他剛剛很可愛。
那天後來蛋糕是買了很大一個,可惜他實際上也吃不下多少,隻吃了小小一點,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並沒有貪多,剩下的蛋糕都分給鄰裏的小孩子了。
那些小孩子拿著小勺子在院子裏吵吵鬧鬧,吃得很開心,葉修聞一邊喝茶一邊看著,那夜星光璀璨全都碎進他的眼睛,那麼明亮且溫柔。
後來她想他大概很理解一個孩子的渴望,他那麼疼愛這些小朋友,是因為在他年紀還小的時候,從來沒有人這樣疼愛過他。
那些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看別人得到,他便也覺得很好。
回憶打止,戴西玖看過手中做的小曲奇,將藍莓放上去,轉身打開烤箱。
自從知道他對零食幾乎沒有概念,戴西玖就一門心思的研究各種小甜點,小餅幹,不管拿什麼給葉修聞,他都是喜歡的。
小孩喜歡的東西,他都喜歡。
戴西玖對他的愛好,自作主張的做了個相當完美的總結。
外麵清空如洗,小豆子有些感冒發燒,剛剛打完點滴,正伏在葉修聞身上,葉修聞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陪他聊天,語氣溫和而又懶洋洋的。
他昨夜心髒有些不舒服,晚上睡得不太好,半夜疼得不行,也醒不過來,隻是手指無意識的成拳抵著胸口彎成脊背縮在被子裏,汗如雨下,戴西玖是被耳側越來越重的呼吸驚醒的,嚇得幾乎丟了魂,連忙給他拿藥,喂他吃進去,他總是嗆咳出來,最後把藥粉磨碎融在水裏,他才喝進去了一些,迷迷糊糊似乎疼得厲害疼醒了一點,半昏半醒打開眼睛,一看到她淚眼汪汪的,馬上皺著眉頭輕聲輕語的問她:“玖玖,怎麼了?”
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疼得眼睫顫抖,打不開眼睛,也不忘了抽手輕輕摟住她,慢慢的拍過她的背安慰她。
戴西玖縮在他懷裏,聽到他幾乎沒什麼聲音的安慰著她,一會要她別怕,一會要她別哭,後來他意識實在不清,說不出話來,手還放在她的背上摟著她,明明冰涼一片。
戴西玖咬著手指無聲的掉著眼淚,他居然能夠疼醒,該是有多麼的不舒服,哪怕這樣不舒服他隻要有一點兒意識也沒有打算讓她感覺到他有一點點不好,反而一直盡可能的照顧她。
從前他一直都是這樣吧,明明很疼,卻什麼都不說,有哪怕一絲力氣都在保護著她。
烤箱傳來“叮'聲,戴西玖一回神,再泡了兩杯養胃的牛奶,和一小盤曲奇餅幹端出去。
小豆子看到她出來,高興的眼睛一亮:“哇,戴姐姐又做了好吃的。”
戴西玖將托盤放到小幾上,葉修聞還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看了看她手上端的小盤子,慢悠悠的評價:“這些小東西長得沒有上次的雪花酥好看。”
戴西玖將盤子端出來:“”什麼小東西,這叫曲奇。“
亂取名字的習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想起那些一白二白的貓,是跟唐安初嗎?
知道葉修聞沒什麼力氣不是很愛大動,戴西玖把牛奶端起來,自己試了一口溫度,覺得還不錯放到他的手裏:“吃點小東西,喝完牛奶,上去休息一下。”
葉修聞低低嗯了一聲,那邊小豆子已經紮吧眨巴眼睛迫不及待要吃了,戴西玖看得好笑:“”想吃就自己拿哦,沒關係的,不用跟戴姐姐客氣。“
她這樣說過,小豆子歡呼一聲,已經跳過去吃東西,戴西玖正把牛奶遞過去,卻聽到前庭木門被輕輕扣過,是一個有些焦急的女聲:“請問有醫生在這裏嗎?“
還有一個熟悉溫緩的聲音:“小莞,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別這麼急。”
“你還說,誰讓你總是這麼不急,那我能不急嗎?”女孩的聲音帶了些嗔怪和鼻音。
戴西玖一站起來,外麵陽光刺目,首先印入眼簾的是穿著棉質白裙的女人,黑黑的長發,一雙可愛的杏眼濕漉漉的,帶著些擔憂和水汽往裏張望,她的身邊是單手輕輕按過腹部的男人,精致的五官印在陽光裏,麵容有些蒼白,一雙眼睛卻溫潤而明亮,看著自己麵前的女孩子抿唇笑笑,抬頭這一瞬,微微對視了片刻:“Dai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