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是一家雜誌社的小編。
在業界,所謂的“小編”呢,大致上就是指那種級別還夠不上配置專車,卻要自己掏車錢去收集需要的材料,訪問受害者或者被受害者唾罵,大到做專欄,小到為老總跑腿買煙,大事小事一把罩的那類人。
雖然不太好意思提起,但是自己的的確確就是做著這樣一份工作。
不過秦遠還是覺得很知足。所謂知足常樂,他經常對自己,也對別人說:“在這個大學生比文盲還多的時代,能找到一份工作混個溫飽,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可是實際上怎麼想的,估計也隻有秦遠自己知道。
今天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就當所有人正打算回家陪家人過大年夜的時候,在編輯部內,卻依然閃爍著無人修理的日光燈。空洞且昏暗的樓道,四處亂飛的紙屑再加上幽幽冒著藍光的電腦顯示屏,此刻的編輯部,怎麼看怎麼像拍恐怖片的現場。
此刻,秦遠正百無聊賴做著雜誌社新春的專題。一來,今晚的加班費是平日的六倍,二來,他是一個孤兒,今晚也無處可去。反正這麼多年春節都是這麼過來的,他也習以為常。既不接受別人善意的邀請,也不會妒忌別人的命比自己好。
“人死鳥朝天,大家都一樣,為什麼去羨慕別人多一個老爸和多一個老媽呢?”秦遠大多數時候是這樣想的。所以加班賺錢才是他活下去的動力。
抱著這樣的思想,在空洞的編輯部內,他一個人還在有條不紊的一點一點忙碌著。
隨後在給自己加滿一杯咖啡後,秦遠伸個懶腰,繼續絞盡腦汁地想著創意。隻剩下最後一點材料,做完這些,自己就可以回家睡覺了。
“鈴鈴鈴”,就在這時一陣刺耳且急促的電話鈴聲,猛地在昏暗的編輯部內響起。
秦遠不想理會,繼續處理自己的工作。
可是鈴聲依然故我地吵鬧著。沒有任何雜音的空間裏,那聲音就那樣催命一樣響著,讓人感到一陣又一陣沒來由的煩躁。
碰巧,那陣鈴聲也打亂了秦遠剛剛在腦海裏的構思。
“媽的!”秦遠暗罵一聲,拿起了電話。
可是還沒等秦遠詢問,電話那頭卻搶先傳來一陣大喊:“阿力在嗎?阿力呢!”
都口齒不清了還阿力?這人酒喝多了吧。
“阿力不在,我是許文強!”秦遠沒好氣的說道。
“啊,是你啊,阿遠,我是李總啊!快通知大家,不要工作了,房子要塌了!快走!快讓編輯部所有人都離開,快!”
秦遠這時候才總算聽出來這個滿嘴噴著酒氣的家夥是誰。還真的是他們編輯部的總編。可是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編輯部所在的辦公樓剛剛落成不久,雖然被編輯們糟蹋了幾年,但是還不至於說要倒塌吧。
當他準備再開口詢問時,電話另外一頭已經是忙音。
秦遠搖了搖頭,隻當老總是喝多了。
可是正當他往回走到自己座位時,一陣地動山搖的搖晃猛然間讓他緊張的差點窒息。
難道是地震?
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跑的秦遠,終於明白老總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平日裏因為為了搶到好新聞而疲於奔命的身體第一次有了其他用處。撒丫子一路狂奔的他就恨自己那素未謀麵的父母少給了自己兩條腿!
雖然秦遠一直嘲笑自己的工作性質跟棺材鋪老板一樣,越遇到天災人禍越開心,甚至不下數十次的希望自己打給被采訪者的電話沒有人接聽,然後帶著照相機一趕到他們家就發現裏麵的人血肉模糊,各個死狀恐怖,屍體殘缺,就連活下來的也手腳抽搐,口吐白沫——可是那畢竟隻是想想而已。
人命關天,特別是連自己的命也在內的事情,秦遠還是不願意拿來隨便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