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羽浩騎著戰馬下了光滅山,我拉住戰馬,對他說:“我先下了,該吃飯了。”
“嘿嘿,和大嫂一起吃嗎?”羽浩笑得特賊。
我懶得回答他,嗓子裏輕輕咳了一聲,眼神胡亂地在黑夜中的山巒上瞄過。每一次聽到別人叫若靈為大嫂我都覺得有些別扭,因為在現實裏,我始終覺得自己和若靈之間有著一層厚厚的隔閡。
當然,這個隔閡並不是來自於若靈。半年以來,我總是把自己的思想禁錮住,不讓自己走近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走進我的世界。用若靈的話來說,我明明伸手就可以觸摸到陽光,卻沒有伸出手。反而,我不停退步,不停躲避陽光,把自己深深藏在黑暗裏。
羽浩說:“對了,那三車木材你準備賣到什麼地方啊?”
“藍月城。”我淡淡地回答。
“啊?”羽浩不敢相信地喊了一聲。
我瞄了他一眼,說:“啊什麼啊?沒什麼好奇怪的,藍月城不斷接受戰火的洗禮,木料對於他們來說是必不可少的軍用物資。要是藍月城內一天沒有木料交易,那麼第二天他們的弓箭手就將買不到箭矢,磨損的長弓和魔杖也將沒有材料修理。”
“這將是筆大買賣啊!我算算,我們得賺多少錢來著?”羽浩笑了起來。
我微笑著搖頭,說:“我們要賺的不是錢,而是一個聚寶盆。我們最終的目的,是藍月城!”
羽浩身體一歪,從馬背上栽到了地下。好一會兒他才爬起來,指著我說:“哇靠,你不是吧?這種玩笑能隨便開嗎?”
“切。”我笑了笑,然後退出了遊戲。
房間窗外的天空已經變成了橙紅色,夕陽慢慢落下,火焰般熾熱的光芒勾勒出了城市的輪廓。我坐在電腦前,伸了個懶腰,望著窗戶外,突然覺得腦袋有些暈沉沉的。
很多時候,當我退出了遊戲以後,總是覺得現實裏的時間和事務反而顯得不真實了。我已經適應了遊戲裏的快節奏,每一天都在鐵血激情中度過,每一天都顯得匆忙,充實。而離開了遊戲以後,我卻常常覺得生活在現實裏讓人虛空,甚至隻是坐著都會感覺到筋疲力盡。
我慢慢站起來,走到窗戶邊,推開玻璃窗,一絲帶著城市粉塵氣味的空氣飄了進來,讓我覺得有些難受。
曾經,玉兒沒有去另一個世界前,我們總是喜歡站在這扇窗戶前,相擁著,望著天空,輕聲憧憬未來。
可是,玉兒離開以後,我就很少站到窗戶邊了。甚至,連窗戶都很久沒有被推開過。
門鈴響了起來,我大步走到門邊,拉開門。
若靈站在門外,兩隻手裏提了好幾個大大的購物袋。她一邊把袋子向我手裏塞一邊說:“快接住,累死我了,好重啊。”
我接住所有的袋子,然後向一個小保姆似的跟在她的後麵,看她走進廚房,然後從袋子裏掏出一些半成品食物,一部分塞進櫥櫃裏,一部分擺在案台上準備做成晚飯。
清理掉我手上的東西後,若靈提著菜刀對我說:“穆,聽說你做菜很好吃啊。”
看著她舉在手裏的菜刀,我不點頭都不行。我一邊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一邊對她揮手,“先把菜刀放下,我們再討論做菜的事情。”
“不嘛,今天晚上我要吃你做的菜。”她依然舉著菜刀,有一種如果我不做菜就當場把我劈成幾塊的架勢。
唉,早知道就不告訴她我在玩《龍征》了,沒想到她今天玩了一會兒《龍征》,立即就變得這麼血腥暴力了起來。
“好吧,我做。”我小心翼翼地盯著菜刀的刀刃,說,“不過,你不把菜刀給我,我怎麼做啊?”
“來,給你。”若靈調皮地把菜刀遞了過來。
我小心接過菜刀後,立即開始了反撲。我以教育者的口吻說:“若靈,我說你啊,女孩子不要拿刀子開玩笑。你剛才那樣做是很危險的,以後不許用菜刀威脅我了,知道嗎?”
若靈乖巧地點頭,“快,我餓了,做菜給我吃。”
“對了,你晚上不回家吃飯,你的爸爸媽媽不擔心嗎?”我又說。
若靈馬上掏出手機,纖細的手指快速在手機鍵盤上按了起來。很快,她微笑著晃晃手機,說:“好了,我給爸爸發短信了,他們不會等我的。”
計劃又一次破產,倒黴。
最後,我隻好在強權的壓迫下開始動刀子,切菜。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飯了,當我拿起菜刀的時候,才突然清晰地發覺我不是遊戲裏握著流光劍在血海裏衝鋒的暗影。我隻是穆,一個很普通的男人。
而現在,受到逼迫,我成為了一個家庭主男,一個典型好男人。
我找準了自己的位置,若靈卻有些忘乎所以了。她從袋子裏拿出一條已經被冷藏過的魚,放在砧板上用菜刀一陣猛砍,一邊砍還一邊喊:“砍死你,砍死你!”
我嚇得頭皮發麻,仿佛看到了遊戲裏英勇的女戰士。
“你幹嘛?”我呆呆地望著若靈。
她停下菜刀,說:“殺魚啊。”
“魚已經死了,連內髒都已經被清除掉了。”我的嘴角抽動了幾下,看著被砍成幾截的魚,覺得場麵太血腥暴力了。
若靈縷了一下滑到額前的發絲,說:“我想給你做魚餅,所以得先把魚砍成魚肉末啊。”
我吞了一口口水,然後拂拂胸口,語氣呆板地說:“若靈小姐,難道你從來沒見過別人是怎麼做魚餅的嗎?另外,魚餅真的不是你這樣做的。”
“啊?不是這樣啊?那怎樣啊?”若靈不服氣地問。
我奪下她手裏的菜刀,說:“小笨蛋,晚飯由我來做,你先去外麵坐著休息一會兒吧。”
好不容易把若靈推出廚房,望著被砍成幾段的魚,我的心突然覺得空落落的。玉兒很喜歡吃魚,也很會燒魚。每一次她做魚的時候,我都會站在她的身邊,安靜地望著她的每一個動作,想在觀看一場華麗的表演。
我把魚切成塊,放在盆子裏,一句話流過腦海:“沒有人可以代替已經消失的人,也不要把任何人作為替代品。”
突然,廚房的門被推開了,若靈蹦蹦跳跳地竄進來,遞了一塊東西到我嘴邊,“給你吃,巧克力。”
我輕輕張開嘴,她把巧克力塞到我的嘴裏,然後又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剝開包裹在巧克力外的糖紙,將巧克力塞進自己的嘴裏。
巧克力在嘴裏融化,濃濃的香味讓我迷醉。舌頭輕輕蠕動,舌與口腔摩擦的地方,如絲一般柔滑,細膩。
“好吃嗎?”她微笑著問我。
“好吃。”
我剛回答完,她又塞了一顆巧克力在我嘴裏,結果力度過大,差點直接塞到我的喉嚨裏去。我嚼了一下,卻又趕忙把巧克力給吐了出來。
若靈臉色突然發紅,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說:“穆,對……對不起啊,我忘記剝糖紙了。”
我暈死。
我說:“小丫頭,先出去等等我,讓我把晚飯做好,可以嗎?”
若靈卻依然站在我身邊,固執地說:“我們一起做吧。雖然我不太會做菜,但是可以幫你洗洗菜,或者做一點小事的。”
“好吧,固執的小丫頭。”我爭不過她,隻好答應。
“為什麼叫我小丫頭?”他撅著嘴,不服氣地說。
“因為你很幼稚。”我微笑。
“敢說我幼稚!”
“呃……我的意思是說,你本來就很小啊。”
“也就是說,我還是幼稚?”
“沒錯,是這個意思。”
“我殺了你!”
飯後,若靈依然主動洗碗。不過,按她的話說,剛才我做飯的時候她在一旁幫忙,所以我必須報恩,站在一旁幫她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