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尚早,入夜漸微涼。
沒有月光,地上便沒有了那霜。
壓江鎮的夜晚很平靜,沒有喧鬧的夜市,沒有報更的更夫。這裏的節奏很慢,很平淡,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鎮上的人換了一代又一代,可這般清淡如水的日子倒是從不更換。
清平巷,一件簡陋的屋子裏。
少年坐在門檻上,抬頭望著夜空。
一片陰雲,並無繁星與月光。夜裏無風,即便是春來,也有一點沉悶。少年神色恍惚,隻顧望著遠方,喃喃自語:“沒有月亮,舉頭也沒法思故鄉啊。”
但是,又怎能不去思念啊!
明天便是十四歲了。青澀的臉旁上,卻是淡淡的憂傷,眼裏的深邃好似隔著一世。
好似?
又怎麼隻是好似啊!隔著他的,便是一世。
十年前就來到了這裏,但是足足十年了,他依舊不知道這是一個怎麼的世界。
江湖?
王朝?
古代?
亦或者某些難以想象的東西?他難以知曉。
他知道這個世界有著故鄉的世俗風情,江湖情仇和王朝爭霸,同時也有著故鄉所沒有或者說是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
仙人!
因為自己身後的屋子裏就有一位。
他叫白夜,白天黑夜的白夜。他有些瘦,臉色微白,沒有多少血色,大概是受了春寒的影響,嘴唇有些發白。
明天便要十四歲的少年其實長的很清秀,尤其是那一對眉毛,如兩把極細的劍,斜著指向鬢角,平添幾分英氣。
初春絕對說不上任何暖和,隻是不比寒冬的徹骨之冷。白夜攏了攏衣襟,身子縮了縮,好似這樣就可以暖和一些。
從屋子裏走出個少女,挨著白夜坐在門檻上,手墊著雙膝上,腦袋墊在手臂上。
這個年紀的少女已是可人的模樣了,臉蛋偏瘦,五官是十分端正,
尤其是眼睛,生的是極為漂亮,眼角輕仰,倒是有些像二月的柳芽兒,
眼白眼黑分明,沒有一點多餘的黑,也沒有一點多餘的白,晶瑩一片,大概便是柳芽兒上的水珠,
隻是這頭發有些發黃,可能是更小些的時候吃的東西太過單調了,有些營養不良。
白夜別過頭看著少女輕輕地說:“明天就是第十天了。”
少女嗯了一聲,微微點頭。
白夜接著說道:“他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少女抬起頭望著不見星辰月光的夜空,笑了起來。
她很開心。
今夜沒有月亮,不過少女的臉上有著兩輪月牙兒。今晚也沒有清風,不過少女滿臉的笑便是清風。
她輕輕拿過白夜的手,在他手心寫道:明天,你十四,我十二。
白夜輕輕笑著,點了點頭,眼睛裏卻滿是神傷。
若不是自己,她又怎麼會說不出話。
他低著頭,輕輕道:“弱弱,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少女名叫白弱。
白弱笑著搖了搖頭,在他手心寫道:不會。
就要十二歲的少女,笑的很溫柔,笑的很好看,隻是少了許多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天真和無憂。
乖巧懂事一直都是她的代名詞。
這條巷子裏,乃至這整個小鎮,街坊鄰居都說她乖巧,懂事,聰慧過人,
也無不惋惜她不會說話。
但是白夜卻一直心疼她,心疼她的乖巧,心疼她的懂事,更加心疼她早早的便是聰慧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