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帶著魯四回到寧北時, 城門未開。兩人在路邊的驛亭裏等到天明, 又遇到那三個混子從遠處打馬過來。
因被魯四騎走了一匹馬, 三個混子中有兩人擠在一起。他們經過時,應是認出了亭子裏的吉安和魯四, 卻不敢上前索要馬匹。
“嗨,是餘九成找你們去殺魯四的?”吉安隔空喊道。
仿佛被馬蜂蟄到般,那三人火速頭也不回地,打馬往別處城門繞過去了。
等到城門開後,吉安回到餘府,將魯四安置在西院下房裏,派了小廝守著。
吉安回到正房門外,榆錢告訴她:少爺仍在昏睡, 但是阿九昨天醒了。
這個消息來得讓人毫無準備,吉安之前替阿九施針半月也沒看到成效,這兩天為了餘吉塬完全顧不上她, 她卻自己醒了。
吉安先看過餘吉塬, 再去耳房看阿九。
一早上, 木圓和阿水都在各自忙著差事,見她回來了, 木圓行過禮又回稟了阿九的事, 悄聲說:“她醒來後一直呆呆的,好像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
吉安點點頭, 推門進去。阿九獨自坐在房裏,身上穿著一件阿水的裙子。當初為了讓傷口好得快, 木圓剪掉了她的頭發,如今將將才到耳邊。
吉安走近,阿九看著她。“你記得我嗎?”吉安問。
阿九不響。吉安又問:“記得玉櫻嗎?”
“小姐……”阿九說。看來她也不是在發呆,而是努力記起往事。
“沒錯。”吉安道。
“小姐呢?”阿九問。
吉安答道:“她去平京了,你在這裏,她很放心。”
“小姐走了……”阿九呆呆說。
確定她已經記起了所有的事,吉安道:“阿九,我有件事要問你。餘公子,一直照顧玉櫻的餘公子,你知道他為什麼隻有在你們那裏才能睡著嗎?”
對於吉安來說,這是現在唯一不明白的地方。隻知道餘九成買了毒還不夠,要知道他怎麼下毒才行。竺香苑沒了,玉櫻突然走了,最後隻剩下阿九。
阿九眼睛瞪得大大的。吉安如實告訴她:“有人一直在對餘公子下毒。你是個聰明的姑娘,肯定能想起什麼特別的事情。”
“下毒?”阿九終於慢慢地反應過來,猛地抬頭道:“是小姐用的香粉和香露。”
吉安沒想到,真從她嘴裏聽到了答案。急著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
一開始的衝動過後,阿九又有些退縮慌亂起來。在吉安的催促下,終於開口道:“我知道有個老爺一直給小姐送香粉香露。每次餘公子來之前,小姐都讓我出去,然後把屋子裏熏得很香。”
吉安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玉櫻知道所有的一切?”
阿九搖搖頭說:“不是。小姐喜歡餘公子,絕不會害他的。她隻是相信,這樣做就能永遠留住餘公子。”
吉安心裏亂亂的,片刻後才接著問:“你說的那個老爺是什麼人?”
阿九邊想邊說:“個子不高,人很瘦,看起來很和善。”
吉安覺得,她說的是餘方海沒錯。可吉安還是不願意相信,玉櫻明知道香粉的秘密,卻眼睜睜地騙了她。
不久後,吉安又想明白了這點。如果玉櫻把這些都告訴她,她還會堅信玉櫻是無辜的嗎?連吉安自己也不能肯定。
為了得到她和餘吉塬的幫助,獲得生機脫困,玉櫻選擇了隱瞞。在重獲自由後,立刻遠走高飛,離開了這裏。
香粉和香露。吉安記起自己第一次在玉櫻門外打的噴嚏,餘吉塬床上殘留的脂粉香氣。
餘方海為餘吉塬挑選了玉櫻,和阿嫻相似,能讓他心生憐惜的姑娘。餘方海想讓他忘憂入睡,而餘九成又讓他無法入睡。多詭異。
吉安的漠然無聲讓阿九不安。她忽然噗通跪在地上,拉著吉安的裙擺道:“小姐,我沒有地方可以去,請你收留我好不好?我什麼壞事都沒做過,隻要給飯吃就行。”
吉安回過神,將她拉起來說:“外麵有個姐姐叫木圓,她會給你事做,不會趕你出去。”
“謝謝小姐。”阿九合手拜了又拜。
從耳房裏出來後,吉安回到餘吉塬身邊。和昨天剛從南院回來時相比,他的臉色柔和了很多,看上去和常人已經沒有分別。
吉安在床邊坐下,輕聲問:“你打算把瞌睡都補回來嗎?”
他不說話,攤開的手心擱在床邊。吉安伸出手指,輕劃過他的掌心,嘀咕道:“這樣不算活過來,要睜開眼睛才算,你保證過的。”
她索性和他聊天,“阿塬,魯四已經被我帶回來了,隻要找到物證,餘九成就完蛋了。你不可以把事情都丟給我。”
“餘吉塬,連阿九都醒了……”對著他,吉安發覺自己無法平心靜氣。她總覺得,每一個眨眼的瞬間,他都可能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