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3)

了空大師正與歐陽朗星談話,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不用問,是玉芬他們來了。

了空急忙起身道:“阿彌陀佛,貧僧適才與林施主一席談話,受益匪淺,回去以後,必當轉告掌門師兄。此外……

剛才所談之事,幹係重大,望林施主處處小心,切匆急燥。

阿彌陽佛,善哉善哉……”

語尤未了,門被人推開,頭一個進來的便是崔四殺。見了空要走,崔四殺大嘴一例,噴著酒氣道:“哎,我說大道士,怎麼咱們們剛一見麵你就要走?若是旁人見了,還以為我崔四殺慢怠了道士呢。”

了空微微一笑,合什道:“無量壽佛。崔老施主如此一說,貧僧本該留下才是。隻是,掌門師兄尚在司空府等候,怨貧俗不敢久留!”

崔四殺歎了一聲,道:“既然是大大道士在等大道士,老夫就不多說什麼了。”

了空告辭,眾人紛紛走了進來。

崔四殺用手指著歐陽朗星責備道:“我說天風,今天是我侄女兒的壽辰,大家都去了渭河坊,怎麼偏偏你不去?論遠近,你跟她最近!她是你未來的媳婦兒,你媳婦兒的生日傷不去,卻讓我們這些外人瞎湊熱鬧?”

玉芬在一旁紅著臉,側目瞅著歐陽朗星,她手中還提著一個碩大的漆盒。

其它幾人本想進來同歐陽朗星樂嗬樂嗬,可崔四殺的幾句話像是給大夥澆了一盆涼水,頓時大夥都沒了話。

歐陽朗星嘿嘿一樂,衝崔四殺道:“師叔,我剛才真的有事,不然……”

“有事?”崔四殺截口道:“有什麼事?是打盹啊還是睡大覺啊?”

玉芬忙道:“三叔,你老別再說了!林大佬已經兩天沒睡覺啦!”

崔四殺道:“我說玉芬,你這還沒過門兒呢,就開始幫著他對付你三叔?”

司空雲姐道:“林大佬,小黃村莊的事情到底怎樣啦?”

話說到正題,崔四殺也不再糾纏,兩隻綠眼直溜溜地盯著歐陽朗星。

雪天風將自己與“黑風七星”遭遇的情形講述了一遍,單單沒談自己與邵力傑比劍以及同胡嶽的那段對話。

待歐陽朗星講完,三個少女的手心都攝出了細汗。木管歐陽朗星如何輕描談寫,大家都聽得出,他此番去小黃村莊太危險了,若是換了別人,恐怕絕無生還的希望。

崔四殺例嘴樂道:“怎麼樣,我說三個丫頭,當初我在這兒說什麼來看,不用說天風這小子是去看看熱鬧,就是真地碰上那七個玩意,還不夠給天風活動活動筋骨的!哈哈哈……”

東郭思玉道:“崔老前輩話說的不錯。不過,林兄近來一直遭人暗算,有時連對手都不知是誰!俗話說的好:明槍易躲,暗箭難藥。林兄謹慎些總不會有錯。”

司空雲姐似乎心事很重,獨自默默地思考著什麼。

東郭雲婢見眾人似乎話不投機,用手一指玉芬手中的大漆盒,道:“林大佬,你今天沒去渭河坊,可玉芬姐特意給你留了一盒飯菜。剛才聽說你在休息,我們便沒過來,飯菜涼了,是玉芬姐又重新熱的。”

玉芬感激地看了月香一眼,將飯菜遞到歐陽朗星眼前,道:“林大佬,快吃吧,不然又要涼啦。”

歐陽朗星笑著點頭道:“好好,我還真有些餓了。”說著,接過漆盒,來不及欣賞精心擺設的十二樣菜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下雨天的夜幕降臨的格外早,眾人在一起聊了不到半個時辰,屋裏已掌上了燈。

崔四殺擺喝得太多,熬不住困意,第一個離開,隨後月香和東郭思玉也相繼告辭。司空雲姐見屋裏隻剩下歐陽朗星、玉芬和自己,知趣兒地站起身來,剛要轉身出去,突然歐陽朗星道:“雲姐,你先慢走。”

司空雲姐一愣,回頭道:“林大佬,還有何事?”

玉芬也莫名其妙地望著歐陽朗星。

沉吟片刻,歐陽朗星道:“雲姐,我知道你心裏一直在忖思一件事,是什麼事?可以不可以告訴我?”

司空雲姐躊躇一下,道:“林大佬,我是在想,今天早上在小黃村莊外發生的事,實在有些蹊蹺。”

“哦?如何蹊蹺?”

“林大佬請願,‘黑風七星?布下的陷斷,怎麼偏偏就等到了你?另外,你去小黃村莊的事,隻有我們幾人知道,可‘黑風七星’怎麼會算淮林大佬要去?”

歐陽朗星道:“圍殺‘黑風七星’之事,是雲姐你告訴的我,可又是誰告訴的你?”

司空雲姐淒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我知道,可這事絕無可能!”

歐陽朗星淡然一笑,道:“雲姐,你可曾記得,‘湖西濕柴’黃飛浪是如何與‘血蜘蛛’打起來的?”

“記得,是胡先生利用了萬鬆白。”

“不錯!連老好巨滑的萬鬆白都看了道,難道就騙不過你我?”

雲姐仍是搖頭,道:“林大佬,盡管這樣說很有道理,可此事又絕無可能是胡先生幹的!”

“為什麼?”

“因為,昨夜胡先生根本未離開我爸一步!”

歐陽朗星雙眉一收,道:“是誰告訴你的?”

“是了空大師。”

“哦?可大師如何會知道?”

“昨夜我剛剛走,了空大師便去我爸那兒,他與我爸和胡先生一直談到五更。剛才我陪大師來時,是他親口對我說的。”

歐陽朗星心想:“既然是了空大師這麼說,肯定不會是假。

自己今晨便是五更動身的,胡嶽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通知‘黑風七星’,做好暗算自己的圈套!可是……這圈套又分明是為自己特意做的,在這中間,究竟是哪一個環節的事呢?”想到這裏,又問道:“雲姐,你可知在你離開之後。

還有誰去過來寨主那裏?”

司空雲姐凝思片刻,搖頭道:“聽大師說,在爸那裏議事的隻有他們三三人。你知道,我爸的住處,平日就禁止閑人打擾,昨夜商議要事,把守更加嚴密,除了你我、了空和了尚大師,以及孟夕,任何人都不準入內。

歐陽朗星道:“難道沒有例外?”

司空雲姐搖搖頭:“沒有例外。”

歐陽朗星想了想,剛想再問,突見來雲姐柳眉一挑,道:“對了,我想起來了!除了剛才這幾個人,還有一個人可以隨意出入我爸的臥室,而且多半是在晚上!”

“是誰?”歐陽朗星忙問。

“是李老頭兒。”

“李老頭兒?就是那個在司空府呆了三十五年的老仆人?”

“喂,就是他。我爸有個毛病,每到三更必起床吃一遍夜宵。李老頭兒每天二更出去,到城南的‘何家湯圓’取飯,然後送到我爸那裏,半個時辰之後,再去我爸那兒取回裝飯用的漆盒。”

“每晚都是如此?”

“嗯,已經十幾年啦。”

玉芬聽二人說了一會兒,終於悟出其中的問題所在,問道:“林大佬,你是懷疑李老頭兒給‘黑風七星’遞的信?”

歐陽朗星緩緩搖頭:“我現在還說不準。”

二更的梆子已然響過。

春雨瀟瀟,江西城的大街小巷在春雨中過早地進入了夢鄉。

沿街的氣死風燈顯得愈加昏暗。

在一盞風燈的高姣下正站著一人,由於這裏是燈光的死角,即使近在咫尺,也難以看清燈下之人。他便是歐陽朗星,他在這裏等一個人,一個他必須搞清楚的人。對他來說,這件事太重要了。

突然,街口處傳來了腳踏泥水發出的“啪啪”聲。不一會兒,燈光下出現一個身披蓑衣的銀發老人,手提一隻大漆盤,步履艱難地在雨水中跋涉著。

歐陽朗星的身子輕輕動了一下,他知道,這個銀發老人便是自己要等的那個重要人物:司空府的老家人李老頭兒。

李老頭兒的腳步顯得欲加艱難,背躬得更彎。

歐陽朗星緩緩搖了搖頭,他真的有些不忍心朝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風燭銀發老人出手,但眼下他已無其他選擇,這也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銀發老人愈走愈近,離林大風已不到三丈。

突然,歐陽朗星拾起了右手,一股不大不小的掌風自掌心綿綿吐出,沒有一絲聲響,迫問銀發老人的腳下。

“唉喲……”

銀發老人驚呼一聲,身子一傾,人卻撲在泥水裏,手中的漆盒扔了出去。

一會兒,銀發老人的身子在泥水中蠕動起來,目中喃喃道:“唉……這場倒黴的雨……倒黴飯……唉……人老啦,連老天爺都專揀咱們欺負……唉……”

銀發老人終於站立起來,一瘸一拐地抬起沾滿泥水的漆盒,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抹去上麵的泥水,動作很慢很慢。

李老頭兒真的老了。

歐陽朗星開始有一種犯罪感。他一生最最不恥的便是那種以強淩弱,尤其是那些欺侮老弱婦孺的卑鄙行徑。可今晚,他東郭東郭中人稱的“湖西東郭東郭第一傑”,竟向一個快要老死的老仆人下手。

林大風的心在沉,頭也在沉。

銀發老人一瘸一拐地從他眼前走過,根本沒有意識到路燈下麵競站著個大活人。

銀發老人走遠了,歐陽朗星默默地站立在雨中。

這個李老頭根本不會東郭功!在銀發老人撲倒在雨水中的一瞬間,歐陽朗星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一個不會東郭功的人要想裝作會東郭功並不容易,可一個會東郭功的人要想作出不會東郭功則更難,因為在突如其來的情況發生時,練東郭之人會有一種本能作出自我保護,李老頭沒有。歐陽朗星依舊站立在雨中。小巷中人影一閃,司空雲姐緩步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