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鬱壘這一招“以惡製惡”,我和錢九七,曾經是見過的。
隻是,我們都沒想到,也不敢想。
他縱容胡錢派豢養小鬼,對那些邪魔歪道屢屢包庇,放任整個冥府東方下部舞權弄勢,竟是為了滋養惡魂,來對抗無惡海底下的東西。
這事兒簡直就跟,和你一塊在“貧民窟”住了幾十年的鄰居,突然曝光了自己億萬富翁的身份一樣,令人難以置信。
可他不過是半神之身,即便是將那攝魂術修習至登峰造極的水平,又如何能掌控著數以萬計的至邪至惡的魂魄為他所用?
他這一招“以惡製惡”,若有半分差池,便是萬劫不複。
“別怕。”錢九七還記著我怕黑這事,當即便使出他的絕學,空手搓了兩個火球出來。
而此時此刻的我,是根本來不及怕黑的。
借著這來之不易的火光,我努力想看清前方的戰局,卻也隻能瞧見,那兩團黑暗不斷地碰撞廝殺,將蔡鬱壘整個吞噬其中。
再看向光罩外,轉輪王大人似乎同天上的老神仙們起了爭執,而那護在他跟前的,竟然是……
青闌子和他的青衛軍們。
我看到了這些,白落自然也看到了。
隻見她怒氣上湧,高聲地對著外頭的青衛軍喊道:“都不準聽他忽悠!不許強闖光罩!!”
“殿下……”青闌子說到底還是個愛哭包,這才吐了兩個字,就已是有些哽咽。
“你們到底是聽我的還是聽他轉輪王的?”
“光罩不破,我們如何才能救得出殿下你?”青闌子說著說著,便是急得漲紅了臉,“天上那些個老烏龜王八蛋,就是要讓殿下和無惡海底下的那些東西,在這勞什子光罩裏同歸於盡……”
“閉嘴!”白落怒喝道,“你在瞎說八道什麼東西?!”
“我知道殿下是為了保全我們才會這樣說,可青衛軍沒有一個人是孬種……”
“青闌子你給我聽好了。這是我白落的命!我降生於世,就是為了除盡這無惡海下的惡欲邪靈,不需要你們替我送死,也不需要任何人替我送死。”
這一句認命,遲了三千年。
她當年勢要與天抗的那股子勁兒,就在這三千年的悔恨中,慢慢消磨殆盡。
單從先前她傳遞給我的那些記憶碎片中,我便能感受到如此強烈的苦痛,而身為故事主角的她,當初究竟有多痛呢?
“白落……”
我終究是沒有忍住,開口喚了她一聲。
白落聞聲,回過頭來,用難得柔和的目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錢九七,似乎是欣慰地笑了笑。
“帶著她,好好地活下去。”
“不要!”
“塗子青”還未來得及上前,就被一陣直衝著他而去的光波擊中,當即飛出去數十米遠。
而那襲白衣,頭也不回地紮進了麵前的一片黑暗之中。
我望著那轉瞬即逝的背影,心中發澀,我隻是覺得,她不該就這麼死了。
她熬過了這三千年的自責與悔恨;
神荼大人沒有完全魂飛魄散,尚能在塗子青身上留有一絲神識;
青衛軍也沒有全軍覆沒,還保留著東山再起的實力;
就連那蔡鬱壘,都似乎沒有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明明,一切都在變好了,她怎麼能…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我心中想著,身體便也不由自主地動了。
若是錢九七早知道傳我那瞬移術會讓我用在這種情況下,怕是寧願把這術法帶到墳墓裏去也不肯教我吧。
手上一鬆,我連回頭看一眼他的勇氣都沒有,便也躍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你們這群人一個個的到底是哪裏有毛病?!”
我剛一進去,便聽見了白落氣急敗壞的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