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縣誌》記載,五百年前有天女於此地渡劫,飛升為劍仙;求仙者、朝拜者、探寶者趨之若鶩,形成了天女市的雛形。五百年來,優雅威嚴的天女雕像經過數次修繕,至今在廣場中央亭亭玉立。
天女雕像的腳下,一個西裝客正坐在花壇邊緣啃麵包,一口接一口,像隻爭分奪秒的非洲鬣狗。
他叫江川,是一名默默無聞的天女市居民。
廣場巨幕又開始了午間廣告的投送:“靈氣早教班開課了!五靈學院榮譽長老定期授課,讓孩子在築基之路上先人一步!青銅木靈師陪練修行,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前100名還送限量靈藥禮盒,有價無市,送完即止。還在猶豫什麼,快登陸靈網預購吧……”
一如早教廣告所言,言靈師的築基培養需要從育兒教育抓起,而育兒教育中存在著一條歧視鏈。“上冰靈師補習班的孩子>上水靈師補習班的孩子>上器樂藝術班的孩子>上外語補習班的孩子”是家政服務界的共識。阿川見過穿金戴銀的保姆摟著玩耍冰花咒的孩子,喜笑顏開地登車遠去;也見過穿著布衣的老奶奶牽著普通的孩子,低頭沿著牆角疾行。阿川屬於後者,他發誓成為前者。
阿川停止咀嚼,側耳聽了聽廣告詞,歪頭咬得更快了。麵包被三口兩口啃幹淨,阿川吮完手指,仰頭含著冰泉水“噸噸噸”一通牛飲,然後午餐告畢,衝進海星大廈。
打開玻璃門,幾枚落地即化的雪花就撲在阿川臉上。在酷熱夏季,冰靈師是最受歡迎的職業,一個持久、強力的冰風咒可以涼爽整棟樓。這份廉價的冰爽,卻很紮心。阿川做夢都想躋身“言靈師”那種高收入階層,可惜他隻是個育靈師,屬於種靈藥的。
阿川回到1899號培育室,將上周采收的10株靈藥裝進藥箱,提到15樓去領工資。
“普通靈藥九株,良品靈藥一株,發薪一千九百元!”發薪窗口的陳小姐麵無表情地遞出一疊鈔票。
因為產出低、利潤薄,海星丹業公司的天女市分公司已經把育靈師納入了三季度裁撤名單。阿川的同事們全都聞風跳槽,寧可去做銷售,都不肯留在阿川身邊。隻有阿川守著最後一個靈藥培育室,迎接咄咄逼近的失業陰影。
整個下午,阿川都在培育室配液、清洗、回收、下苗、調整方案、記錄數據,希望這一池靈藥的良品率能夠取得突破,收獲兩株良品。夜晚十點,傭兵已灌醉酒吧的女郎,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夜晚十點,阿川剛鎖上培育室的大門,結束一天的疲憊。
筋疲力盡的時候,江川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江川,你上學時欠的款,也該付利息了吧。”打電話的是白野,這小子又換了電話號碼。
一聽到白野這個煞神,阿川就頭疼。這些人隸屬於討債公司,寄生在高利貸公司旗下。每當畢業生欠下高利貸,這些拿著鐵棍的大漢就開始在電腦前搜索欠債者的就業公司和收入情況。
阿川生活節儉,他是在室友信誓旦旦的承諾和哀告下,才通過一個號稱“絕對安全”的舉債平台幫室友借了三千元錢。畢業後,室友拉黑阿川,消失不見,而三千元債務迅速膨脹成三千元月息。這次背叛重創了阿川,因為討債公司的辦事方式跟搶劫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