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四十丈的深藍石塔,層層盤旋而上。龍飛鳳舞的石刻鑲嵌表麵,曆經千年歲月,石刻已模糊不清。隨著石塔望去,高隆的閣樓顯得格格不入。在石塔的皓月光華下,周圍的瓊樓玉宇如熒光般平淡無奇。
永州石塔的曆史久遠,千年前姬家入住永州,稱為永州標誌性的建築,也有風水大師曾言:石塔象征了永州姬家的權勢。
這一日,石塔外迎來一位遠客。
來人是個青年,風塵仆仆的模樣,像是從極遠之地趕路而來。
永州牧姬翰此刻半躺在太師椅上,華麗衣裳的遮蓋下,是一顆寂寞空虛的心。自認才學不下於先祖姬術,卻無大展手腳之地。於是閑暇之餘,沉寂酒色之堂,頗為歡快。
姬術便是開啟永州姬家的大功臣,姬府石塔也正是此人耗資所建。若是九泉之下,見子孫如此福澤,也算安心了。
“稟將軍,塔外來了位遠客,說有封信要親自交給您。”葉管家向永州牧說到,聲音極輕,似乎怕打擾到州牧的美夢。
姬翰毫無所動,還是斜躺於太師椅上,一副假寐的樣子。葉管家也未再次出聲,讓塔外青年就這樣一直候著。
“把人請進來,怎好讓客人一直候著。”永州牧洪亮的聲音吩咐道,威嚴卻夾帶濃重的鄉音。而後,一個錦袍的中年人出現在廳堂,此人正是永州牧姬翰。精致屏風上的掛簾搖動不已。
青年聽聞州牧傳見,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隨後跟著管家來到大廳。
“拜見永州牧,我家主人向姬將軍問好,帶來密信一封。”青年一見正在踱步的錦袍人,單漆跪倒的說到。並呈上一幅錦帕。
片刻時間,青年就從正廳退了出來,隨著丫環走向了偏廳。青年前腳剛走,廳裏的護衛也出現在門下,而後有序的向四邊擴散,有把大廳隱隱包圍的跡象。
姬翰環視著大廳,雙手後靠的站立中央,猶如一杆標槍挺立。很難想象夜晚沉醉花田酒色中的模樣。
“葉兄,這些年辛苦你了,將軍府雖大,可不夠你一展抱負鍀。來人,把這太師椅拉去夥房燒了。立馬傳信把逸兒他們幾兄弟叫回來。”姬將軍猛然揮手,指了指屏風後的太師椅吩咐道。
“將軍答應了,此事牽連甚廣,實不當草率決定,屬下還望將軍三思。”葉管家閱過密信,大驚失色的諫言道。
“葉家自行之獄以來,隨我永州牧已有千年之久,而泰昌皇朝更是久遠,足萬載有餘,天下莫不太平,其間雖有大有小撼動皇朝之事,莫不是過眼雲煙,非大勢也。而如今,五州並起,藩王三霸,海外巨頭,天下皆有舍安逸而逐鹿之意。我姬家不願率性揭竿而為,卻多舉防患於未然,更何況是關乎永州成敗之事,豈可貪戀於太師之椅而枉費大事。”
姬將軍掄起桌台上的毛筆,在宣紙揮灑厚重的一篇。似乎意猶未盡,輕笑一聲,在下方緩緩寫上“糊塗家”的字樣,看來這便是他的號了。
葉老者也雄心一回,拿起將軍印在宣紙上狠狠的按了下去,這就是倆位雄才霸主的協議吧。
“喲,榜文呢,真是千年等一回啊,好運氣,居然讓灑家給碰上了,還真是有緣,佛語:有緣千年來相會。”酒肉和尚一邊擠開人群,一邊囔囔著榜文。附近的人群已經司空見慣,對這幕再熟悉不過了。這是永州附近寺廟的和尚,要說這類酒肉和尚,在這永州,倆隻手都數不過來,更別遑論整個泰昌皇土了。
“招兵買馬就招兵買馬嘛,還寫的這麼囉嗦,哎呀,還是姬家老大姬翰的大印,這事得回去跟老頭子說一聲。”酒肉和尚唧唧歪歪的說道。
“這回招兵估計是百年之首例,難道變天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變天,泰昌盛世才千年之久,聽一位江湖相士說,足足萬載有餘,還真不知變天後會咋樣,俗話說亂世出英雄,我家相公天天謀著當回蓋世英雄呢。”又一少婦笑嘻嘻的插話道。
“英雄,你家公公得改姓了。”種種聲音陸續傳了開來
酒肉和尚罵罵咧咧的離開人群,搖搖晃晃的走到數裏開外的一所廟宇前。這方廟宇建的倒是極為體麵,四麵青磚砌起,屋頂青瓦鑲嵌。相較於一般的小富人家了。
“老頭子,有大事了。”和尚還未進門,就衝裏麵大聲囔囔,絲毫未當此地乃佛門清淨之地。
“劣徒休狂,等老頭子將林夫人的上上之簽解了,再聽不急。”老頭子也爽快,一句話便應承了下來,隨後從佛堂傳出了陣陣笑語。
和尚也未搭話,坐於門庭喝酒吃肉,圖的淨是人性灑脫。
“大智師傅,您的相學真是日趨高深,比起家兄真是天壤之別。妾身告退了。”頃刻時間,林夫人碎步走出,一縷幽香襲來,和尚頓時清醒了幾分。
“咕嚕”一聲,大智又灌了口烈酒,迷醉的望著佛堂之上,栩栩如生的佛像,儼如真人般的禪坐,四處飄蕩著獨特的禪香,把這方韻味襯托的猶如仙境。
是醉是醒,還是半醉半醒,和尚摸了摸油光油光的頭,也分不清。
“學為相術,卻沉寂於廟宇之堂,不能一展所學,且淪為市井之徒,悲哉。幸有林善此等知己,也不枉逗在此留了數年歲月。”大智迷糊中自言自語,似乎在述說著他落寞的過去。
姬府石塔高貴滄桑,猶如巨人般氣勢,把這方土地征服的服服帖帖。初始之時,借行之獄而登大位。與京都昌州,北方並州,西方胡郡,東方禹州,並稱泰昌五州。永州以富饒環水聞名,頗有江南水鄉的韻味。
大智此刻正徘徊在姬府石塔外,猶豫不決的來回踱步。似乎很難做出某個決定。
“嗒嗒,嗒嗒….”馬蹄聲剛起,數匹快馬已到了石塔下。數個模樣俊俏的青年一躍下馬,笑容滿麵的攀談起來。
各個吹噓不已,把在外的見聞一股腦的捅出,毫無心機的樣子,惹的大智心中一陣搖頭。
“先生請進。”看樣子應該是大哥的青年把大智請進塔內。
姬翰在書房聽聞屬下來報,有位老頭被長子姬逸請進府邸,心中大為歡快,這榜文一出,便有人自薦,想必有幾分才學。於是更衣後就做個樣子去迎接一番。
“先生乃永州聞名的大智相士。姬某失敬失敬,在永州這方土地,還有先生此等大才,真是我永州之福。”此刻姬翰心底大讚,方才的明智之舉,若是此人憤然離去,倒是他的大損失。
要說大智相士,在永州十年來,名聲不小,一手相術雖稱不上精準絕倫,卻有八八九九。偶於山間風水之說,亦於廟宇間相術之解。雖算不上大名大利,倒也幾分快活。如今舍安而自薦效力姬府,圖一大成之事。
數日後,姬府陸續來了許多人,山間無名之士,市井混跡之徒,也有半步不出門卻解天下事之人,更有永州名紳富士。
“當今天下,盛世之局,然五州並立,海外虎視眈眈,三藩王野心勃勃,而皇室氣勢漸落,各州牧更是不甘舊位。主公召集兵馬,禮賢下士,莫非局勢已動,有席卷天下之跡象。”此言一出,眾人紛紛望向姬翰,臉上充滿詢問的神色。
“兄台莫急,諸位觀了此物,便可知曉。”姬翰將密信遞給說話之人。此人立馬攤開錦帕,臉上未露絲毫表情,看完又遞給下一人。
就這樣片刻過後,眾人將錦帕內容傳閱完畢,紛紛陷入沉思,一時之間竟無話語聲,隻是偶然從廳門外傳來一聲鳥鳴。
姬翰端起茶水,吹吹浮在水麵的茶沫,喝下小口,瞥了瞥廳內五花八門的來客,心中最後的三分懷疑也放了下來。不禁想起來另一件事,姬逸回途路過新城時,在家名為“池酒”客棧裏,遇到單挑廢了數十人的青年葉燦,葉燦對姬逸有些好感,便在客棧裏喝了好幾壺後相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