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生死無常,生死有命,在生命油盡燈枯之時,若還妄圖掙紮隻會更為痛苦。
洪父在這個問題上哪怕是被動的想開,看得豁達,也不是壞事,但從我的立場來看,還是得安慰他。
“伯父,就算為了洪翼,你們也得心懷希望,樂觀一點,堅強一點,哪怕是撐,也得撐久點。”
孩子始終是大家心裏的軟肋,他語帶哽咽:“我們現在就是放不下孫子,否則真想快點去陪女兒,反正活著也是受罪受苦。”
他頓頓,歎了聲長氣兒又說:“不過啊,我們不想讓洪翼看到我們這副病樣,怕刺激到他,讓他變得更自閉。所以啊,活著也不能享受子孫環膝的樂趣,也是空想念。”
“沒事的,等伯母病情穩定後,我和葛言來接你們回家,讓你們在家多住些日子。你們狀況越好,能在家住的時間就越長,和洪翼相處的時間也就更多了。”
“但願能等到那天!”他看著窗外,目光渾濁深沉。
“那天一定會來的,而且會很多。”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鼓勵的話。
臨走時我去床邊和伯母打招呼,初見她時她體態豐腴,五官飽滿,可如今卻像曬幹的蠶豆,整個人皺垮垮的,沒有一點生氣活力。
她大多時候都在昏睡,這會兒難得清醒過來。為了讓她更清晰的聽到我說話,我俯下身拉住她如枯樹枝一般的手:“伯母,能聽到我說話嗎?”
她眨眨眼,意圖取下呼吸罩,我猜測她想問什麼,便說:“你是想問洪翼吧?”
她再次眨眨眼。
“他很好,前幾天剛做過體測,長高了兩厘米,體重增了一斤半,也有配合醫生做治療,效果很好。”我說,“現在的他能跑能跳還能說會道,和正常的小孩沒啥兩樣,前幾天我結婚時他也很勇敢的在人們的注視下做了花童呢。醫生說再治療幾個月,等9月份的時候就能送他上幼兒園了,隻要能和同齡人友好相處,那就沒太大問題。”
她似乎很高興,咧嘴一笑,可嘴唇在咧開時包不住骨頭,反而一下子戳中了我的淚點,讓我的眼淚一度欲落下。
我微側過身,把眼淚偷偷拭去,轉過頭時又笑意滿滿:“等洪翼上幼兒園的時候,我們一起送他去。”
她點頭,似是很高興。
她太虛弱,不能和她說太久的話,我又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走前我折回李嫂的病房,她不僅把飯菜吃光,還清洗幹淨了。
“李嫂,你放著就好,幹嘛要洗呢。”
李嫂樂嗬嗬:“沒事,每天不是躺著就是坐著,不常幹活感覺身體都要生鏽了似的。多運動有益身體健康,無妨,無妨。”
“那你也是病人,需要多休息。”
“不礙事,反正我習慣了幹活,閑了這麼久才會真不舒服。你去看過洪秧父母了吧?情況怎麼樣?”
一提起這個,心情就低落了下去:“伯父還好,但伯母……”
我不忍心說下去。
李嫂懂我意思,不無遺憾的說:“在癌症疼痛病房待得太久了,住在前後左右病房的患者都相繼離開了。我雖然暫有好轉,但說不好某一天就又惡化,得二次抗癌。所以啊,我不為自己暫時的好轉高興,聽到別人走了也不太難過,頂多是為對方覺得惋惜遺憾。反正這就是命,躲不過。”
“李嫂,你和伯父的想法還真挺一致的。看來疾病也練就了你們堅強的人格,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