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金陵。
城門樓外,一輛褐色馬車停靠在路邊,馬車雖不奢華,但從馬車後麵站立的一列護送士兵中,不難看出馬車主人不凡的身份地位,引得路人不時側目觀望。
馬車旁站立了一個約**歲,眉目清秀,臉色發白,麵帶病容的少年。少年雖然稚嫩,但是臉上卻有一種超出年紀的沉穩。他的旁邊是一位氣質溫婉從容的少婦,一身暗紋藍色素衣,映襯的她格外秀雅純潔。
兩人對麵同樣站立一對母子模樣的婦人和男孩,男孩年紀稍小,正拉著婦人的手哭泣。
“六哥,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讓你走,母妃,你勸勸嫻娘娘,不要讓六哥走好不好?”男孩淚眼朦朧的哭道。
慧嬪摟過他,用手絹將他的眼淚拭幹,柔聲安慰道:“你六哥要去封地養病,澄兒聽話,不要哭,好好和你六哥告別。”
“我不管,我就不要六哥走,六哥走了,就沒有人跟我玩了,宮裏那些人以後又要欺負我了。”男孩聽完,眼淚又湧了出來,哭鬧著不依。
少年見男孩哭的傷心,上前扶住他肩膀安慰道:“七弟,六哥也不想和你分開,可是你也知道,六哥的身體不好,所以必須要去封地靜養,隻有等六哥病好了,才能回來陪你玩啊。你聽著,六哥走了後,你要學會保護自己,記住,你是當今聖上的兒子,是父皇的兒子,沒有人能欺負你,男兒有淚不輕彈,來,把眼淚擦幹淨!”
男孩聽完少年的話,噙著眼淚,一臉期待的問道:“是不是我聽話,六哥就會回來了?”
少年猶豫了一下,轉過頭看向母親尋求答案。嫻妃看著他,嘴唇張了張,終究沒有回答。
“隻要澄兒聽話,你和你六哥會有見麵的一天的!”慧嬪見勢拉過他向他保證。
“那好,我會聽母妃的話,也會好好讀書,等著六哥回來的!”男孩擦幹眼淚,向少年和母親保證。
“這才是我的好弟弟,還有,六哥走了後,你要替我好好照顧父皇。”
“嗯,我會的,六哥你放心吧!”男孩仰著頭,眼神幹淨明澈,一臉堅定的說。
突然,一陣風吹來,“咳咳……咳咳咳,”少年受了涼,咳了起來。
馬車旁等候的貼身姑姑秋煥見狀,趕緊過來扶住自己的小主人,待他氣息平穩下來後,輕輕的將他扶上馬車。男孩見哥哥難受,也懂事的扶他上馬車。
看著他們兄弟倆難舍難分的樣子,嫻妃很是感慨,“自從一年前宸兒失足落水受了風寒,高燒七日不退,之後便一直纏綿於病榻,咳疾愈發嚴重,太醫都束手無策。宮裏人人都道六皇子病重,嫻妃失寵,都避之不及,也隻有妹妹你,無懼流言,還像以前一樣時常來看望我們母子。今天更是冒著被皇後娘娘責罰的風險來送我們母子,難為你了。”
“姐姐言重了,妹妹本隻是一個六品官員的女兒,進宮多年卻不得寵,後來有幸生下澄兒,被封為慧嬪,可我們母子並不被陛下看重。宮中多是一些勢利之人,他們見我們母子勢弱,都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澄兒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而娘娘你出身名門世家,多年盛寵,卻從不嫌棄我們母子,還時常幫助我們。宮中的人向來會見風使舵,他們見娘娘對我親厚,連帶著對我們也就客氣很多了。此番情義,妹妹沒齒難忘,何況澄兒和宸兒又兄弟情深,你們此番離開,不知歸期,焉有不送別之理,即使皇後娘娘責罰,臣妾也甘願。”
嫻妃動情的拉住慧嬪的手道:“難得你顧念舊情,也不枉我們姐妹一場,此番我們離開,不能再時時護你和澄兒周全,宮裏爾虞我詐,你們萬事小心。”
慧嬪坦然道:“我們母子向來不受寵,背後又無母家支持,對她們構不成威脅,她們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頂多就是一些懲罰刁難。再說臣妾入宮多年,還是有自保能力的。倒是娘娘你和宸兒,此去蒼州路途遙遠,免不了顛簸,宸兒的身體又不好,恐怕要吃苦頭了。”
嫻妃看著遠方,淡然道:“宮中生活多年,雖得陛下憐愛,但我卻早已厭倦了陰謀算計,加上宸兒病情愈發嚴重,我這才主動奏請陛下帶宸兒去封地靜養,也算了了我一樁心願。且蒼州環境清幽,地靈人傑,說不定會對宸兒的病有所助益。”
念及陛下,慧嬪有意無意的望了望城裏。
嫻妃隻看了她一眼便會意,“妹妹不必看了,陛下不會來了。這一年的時間,妹妹難道還沒有看清嗎,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慧嬪愴然,“今日晨起,我得知昨日陛下宿在了陳貴人那裏,更是連早朝都沒上,那時已覺得心寒,這不就是隻聽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嗎?想那陳貴人,當初也不過是個宮女出身、不受寵的貴人,後來她主動與姐姐交好,日日去姐姐那裏請安,姐姐見她為人謹慎謙恭,待她如親姐妹一般。她因此也引起了陛下注意,分得一份恩寵,而姐姐你性格純良,竟也不與其計較。一年前宸兒病重,姐姐漸漸失勢,她轉而又向皇後娘娘示好,如今姐姐落魄,倒是看出了有些人當初的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