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是你好不容易撿來的糧食?”南天藐視一把抓住小天的胳膊,失聲驚問。
小天幹癟的手臂被他強有力的大手拽得生疼,痛得呲牙咧嘴、倒抽涼氣。南天藐視也發覺自己一時用力過猛,手上鬆下勁來,嘴上卻不依不饒,追問道:“你是說這些個糧食都是你們撿來的嗎?”
揉著紅腫的手臂,小天滿是委屈,“我們吃的飯菜哪頓不是從泔水裏撈上來的?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南天藐視聞言眼神複雜,母子二人的生活竟貧困艱難至此,這讓他大為震撼,男孩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水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包米團,“王麻子,張駝子老和我們搶泔水,我自小身子單薄,阿媽又看不見。”小天說道這兒,拳頭攥得緊緊的,咬牙切齒,“他們和其他幾個人老欺負我和阿媽,搶我們的乞來的錢,今天這米飯還是我從他們掏空的泔水桶裏一粒米一粒米拾起來的。”
老阿媽摸索到小天,把他拉到身後,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南天藐視恭恭敬敬的遞過荷葉包,“老阿媽恩情南某銘記於心,隻是這糧食來之不易,南某實在不能接受。”
南天藐視說話文文雅雅的,老阿媽和小天二人平時被人毒打惡罵,從沒有人對他們這麼有禮過,當下對南天藐視平添了幾分歡喜。
摟住孩子,將他依到身邊,老阿媽輕輕撫摸小天的亂發,男孩環住母親的雙腿,任由她理著自己鳥窩般的頭發,蒼老如古樹的聲音中略帶些柔和,老阿媽輕語:“我和小天都餓慣了,少吃一兩頓是沒有關係的。小天說你昨天很傷心,又在雨裏淋了一夜,你應該更累更餓吧?還是你吃了它吧。”
話語縈繞耳邊,望著偎依在一起的母子二人,南天藐視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他所遭受的失敗打擊,和這母子二人數年的艱辛生活相比,簡直不值一提;他自以為是的高傲,自以為是的驕恃,在母子二人深入骨髓的親情麵前簡直一文不值。人浮於世,追求是一種精神,舍棄是一種境界,南天藐視縱聲狂笑起來,他惘然悟道:失去了空翼城的地位,失去了同甘共苦的兄弟固然可悲,身蒙不白之冤,同室操戈固然可憤,但舍棄這種悲憤,那便是一種境界;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沿街乞討,為了生計不得不舍棄尊嚴,但他們無意中開始追求著淡出人性的精神,自己雖食不果腹,遇到境遇落魄的,卻願意助人一把,生活艱難困苦,卻因為彼此的相互扶持而能感受到溫馨安逸。
南天藐視雙肩聳動,他笑自己太蠢了,為了點“小事”,居然鬱鬱寡歡,為了點浮名虛利,竟然耿耿於懷。萬象皆幻,棄之則幻滅,煩惱盡消,神遊三界而無所滯;相由心生,美之則幻生,笑迎天下,身逢大亂亦可釋懷。
小天畢竟年小,南天藐視的狂笑不止讓他有些驚恐,畏畏縮縮的躲到母親身後,老阿媽焦急地伸手前探,不斷摸索,想要確定那個失意的年輕人是否無恙。
“騰”的聲響,伴隨著小天的驚呼,南天藐視背部衣服裂開,伸展開三雙翅膀,迅速勃張開來,顏色各異的翼翅在小天麵前遮住了天空。終於,終於大徹大悟達到了佛級的最高境界,南天藐視心中澄寧一片,胸中塊壘盡消,不知不覺中精神境界更上一層,打開了仙術與本體最完美結合的“六芒曜翼”。
六種各異的色彩在空中爭相奪目,湛藍的翼翅是水性的柔和之氣,赤紅的翼翅是火性的灼烈之氣,棕黑的翼翅是土性的孕育之氣,草綠的翼翅是木性的碧血之氣,黃橙的翼翅是金性的權聖之氣,純白的翼翅是電性的震怒之氣,六種不同屬性的仙氣,相生相克,相互依存,各異的顏色彼此交集在一起,斑斕時如彩虹,絢爛時如極光。
南天藐視周身都仿佛有瑰麗的錦緞飛舞,看得小天有些目眩,心裏有種衝動,有種崇敬, 他禁不住單膝跪下,抬頭仰視,眼前的人在他眼裏已被敬若神靈。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撲扇著翅膀,南天藐視懸於半空,緩緩伸出單手,按住小天的額頭。
“年愛天,阿媽永遠的眼睛——年愛天。”男孩的眼眸還是那樣清澈,隻是漾著些莊重。
“好美的眼睛。”南天藐視仰望蒼天,似歎非歎:“比白雲還要澄澈,比天穹還要空明,阿媽永遠的眼睛……”他垂下眼睫,閉目片刻,似在冥想。
破爛的衣裳可以折射耀眼的光芒,平凡的舉動亦可牽動人心,隨手一招,色彩翻滾成霧團,氤氳著浮在空中,“你的眼睛將在萬世輪回裏永葆澄明,所有的仙術幻象都將在這眼睛中原形畢露,我平生曆劫千餘,所創仙術無數,悉收藏在這本《九重經》中,術由氣生,氣愈強,術愈強;劫分九重,生死大劫後方可如神靈般巍立天地。”
南天藐視的聲音時如鍾罄般莊嚴,時如大海般不羈,待那團霧氣隨之消散,一本古樸的書本由如乘風、緩緩墜落,恍若留戀枝杈的落葉,對主人難忘其情。
年愛天接過《九重經》,磕頭拜首,冥冥中覺得生生世世都將和這本書脫不開幹係,都將有一段解不開如夢般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