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見我？這怎麼可能？”他大喊。
“是的，當時我們從南溪中把她救出來，要送她回你們家時，她就大哭，要尋死，還要跳進南溪中……我不知為啥子，但我知道她恨高家圍子，她害怕高家圍子，她一看見村口那個石牌樓就渾身發抖……”
高仕其也渾身發抖，他低下頭深深地吸著氣。
“她要求我們送她出山，離開高家坪越遠越好，她不想再見高家坪的人……”
“你別說啦，求求你……老天爺，這一切為什麼會是這樣？”高仕其雙手捂住臉，難過地歎息著，淚水順著指縫流出。
高誌武坐在旁邊。是啊，當時我為啥子不告訴他，如果我告訴了他，她的命運就完全不是這樣，肯定會改變……她那樣的害怕，她站在溪岸邊看著崖口上那灰白的石牌坊，一臉的恐懼。我為啥子要告訴他？誰能預料，陰差陽錯，人的一生竟會有那樣的改變？
我為啥子沒有告訴他？是啊，當時我坐在船上，看著他從我身邊越過，但我沒有一點想叫醒蘇英的念頭，我隻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他們倆默默地錯過……因為我不相信他，當時根本就不會相信他。雖然我們是一個村的，但我沒有信賴他的理由。為啥子蘇英我隻見了她一麵，我就一生都信賴她，相信她是無辜的？人生就是這麼奇怪。
高仕其呆呆地坐在車裏，發出一聲壓抑的長歎：“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根本不應該帶她來高家坪，如果不帶她來高家坪，後來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我太天真……我們都太年輕……可她有預感，她不想來高家坪。是我，是我想叫她來，我以為我父母會歡迎她，我以為高家坪會接納她……可我錯了，從一開頭就錯了，我害了她，我把她帶進了死胡同……可這一切都是為啥子？為啥子要這樣發生？”
高誌武無話可說。是啊，這一切為啥子會這樣發生？不應該，不應該這樣，縱有再多的理由，這一切也不應該這樣發生。高誌武默默地想。
高仕其不時發出一聲壓抑的長歎，那聲音低沉，迂緩，從胸腔的最深處擠出。然後他搖搖頭，又陷入沉思中。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如果我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那時我會叫醒她……”
“那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從一開頭我就錯了，我不應該那麼輕率地介入她的生活，我不應該認識她，我不應該帶她離開學校……”
“不能那樣說，不能。”高誌武堅決地說。
“不能？”
“是的，不能，那不是你的錯，如果連一開頭都認為錯了，那這個世界就沒有啥子是希望，沒有啥子是應該去做的了。我說不上啥子道理，但我看出你對她的感情，這麼多年過去，你還忘不掉……那絕對不是錯，那是你應該珍惜的，每個人都應該珍惜，永遠該珍惜的東西。那才是這個世界無論何時，都還有希望，還有笑容，還有追求的根本原因所在。”
高誌武低聲說。他想起那個下午，蘇英站在土台上，陽光照著她如天空般明亮的臉……
生命賦予了我們啥子？啥子是責任？啥子是理想？我們應該珍惜啥子？生活教會了我們啥子？在時光的長河中我們不應忘記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