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山莊一片清冷,隻有幾點火光搖曳。
廉如海將窗扇輕掩,坐回到床前小榻上,端起案幾上的茶碗,輕抿了一口,靜靜看著在忙碌的寇宗。
“侯爺,閔牧州折衝府的這封密函帶上嗎?”寇宗將一包黑色的褡褳攤在案幾上,將那封帶有血跡的密函遞給廉如海。
“老閔怎麼說?”廉如海接過密函粗略的翻了翻,便扔在了案幾上。
“閔侯說朗齊烈非等閑之輩,這封密函雖然事關緊要,但目前還起不了作用。”寇宗如實道。
“即然老閔將這封密函交與你保管,想必有他的用意。”廉如海拿起竹簽挑了挑燈芯,沉吟道:“的確還不是時候,我估摸著老閔定是想讓你將密函交給曹夢忠那小子。”
當日閩域叛亂,折衝府被迫之下隻得差人帶著密函北上,希望能轉呈到帝君麵前,以望扭轉閩域局勢。
不想朗齊烈先著一步,機緣巧合之下卻讓唐雲得此密函,又聞烏牙親述閩域之事。等到了山莊唐雲一並將此事告知了眾人。
但是如今救援博物侯在即,已經顧不得許多。閩域已亂,想要撥正也不是件容易之事,況且如今朝中有李複庭把持,帝君早已被蒙蔽多日,這封密函就算擺上龍案帝君也不一定會相信。
“李複庭不僅勾結天命教,與朗齊烈也是暗中呼應,他們的心思我想你也知道。”廉如海裏冷笑道。
“他們內外聯袂,想要行逆天之事,這個閔侯也說過,不過他們目的何在呢?”借著燈光,寇宗將百煉刀仔細的擦拭了一遍,然後掛在腰間。
“那些家夥都是不凡之命,連我們都預感的到亂世將至,他們又怎麼會嗅覺不到呢?”廉如海擺了擺手,不耐道:“這些事情不提也罷,將密函給曹夢忠再好不過,閩域之事遲早要曝與天下,到了那時再將密函暗呈帝君,對曹夢忠百利無害,還有望使帝君迷途知返。”
寇宗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將密函小心的藏進衣服的夾層中。
“我倒擔心的是小雲他們。”廉如海暗歎口氣,小聲道:“這幾日來,小雲知道了太多的秘辛,我怕他會被肩上的膽子給壓垮。帝都如今對我們來說不啻龍潭虎穴,這次我們是去劫獄,就等於和帝君撕破了臉皮,如果事敗隻怕大家都要葬身在那裏了。將這擔子過早的壓在唐雲肩上,是太過冒險了。”
寇宗聽的一驚,手中褡褳“啪”的掉在了地上,“難道十年前那老神棍說的是真的。”
“當時你剛從北勝城調回來,自然不知其中秘辛,那可不是什麼老神棍,上一屆星宿榜便是出自他手,高玄法師乃靈道第一高人啊,他所預言的鐵定不會錯了。”廉如海俯身撿起地上的褡褳,示意寇宗坐了下來。
十年前寇宗被廉如海從北勝城調回來,充當博物侯的親衛,那時的唐雲還是個懵懂的小童。
寇宗記得很清楚,那個衣衫襤褸的老道士被唐侯恭迎進府後,便直直繞著小唐雲打轉,口中又是念咒,手中又是掐算,甚至逼迫小唐雲與自己對視,可謂百般折磨。
唐雲當時還小,忽見一個渾身髒臭,蓬頭垢麵的怪老頭纏住自己,當場便嚇得大哭起來。
當時寇宗便立在博物侯身側,見了心中不忍,便向上前阻止,卻不想被唐侯攔著,寇宗奇怪的瞥了一眼神情緊張的唐侯,便沒有出手。
過了大約一刻多鍾,老道士忽的棄了哭鬧的小唐雲,直直向唐侯撲來,神情似乎十分激動,一把將唐侯拉住,大叫道:“他竟然能感應到我的天眼,果然靈覺上佳啊,我要帶走他啦。”
聽了老道士的話,唐侯緊張的神情忽的一緩,但很快又變得煞白。當下沉默不語,似乎十分痛苦。
“怎麼?你要變卦,這可是星宿榜的規矩。”見唐侯默不作聲,老道士臉色一沉,厲聲道。
“但我答應過他去世的母親,要將這孩子撫養成人,等到十年後再將這孩子領走可否?”唐侯神色黯淡,一臉痛惜道。
“這孩子關乎八域未來的興衰,若是如此,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老道士悶哼一聲,卻是氣極。
“當年湘雲也算救過你一命,小雲的天眼既是報得,就算習練天目功也是無濟於事,懇請法師讓老夫圓了內人此願?”唐侯低聲下氣,不住哀求道。
“你竟然識得是報得?”老道士臉色一鬆,“也罷也罷,貧道也是怕這下一屆星宿榜出現紕漏,即然侯爺執意如此,還往好自為之。貧道十年後再來啦。”老道士輕歎一聲,走到寇宗麵前,輕輕拍了拍寇宗的肩膀,一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若十年前的事是真的,難道真有靈道一途?那唐雲不就是下一屆——”寇宗思緒煩亂,極力保持冷靜,但搭在案幾上的雙手卻顫抖起來。
“接下來這一仗生死難測,有些事情也該告訴你啦,”廉如海給驚疑不定的寇宗沏了杯熱茶,淡然道:“習武三途,世人皆知天道,卻甚少了解元道和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