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飆忙用衣袖拭去淚水說:“郎中說,俺爹是死於卒中,也有說是胸痹。”李時深聽說了卻是連連擺著手說,“不可能,不可能。”他示意大家都坐了,並說道,“說起來,這也是三年前的事啦。那次我跑郎中,去了大、小張莊。碰巧在大張莊一患者家遇到了彭老堡主。他留我坐客,我也因此多留了一天。”
彭飆則一旁說道:“哦,那是俺舅佬爺家。俺舅佬爺已癱了三年了。”李時深則回憶道,“這就對啦,你舅佬爺確實癱得厲害。當時,你爹非要我替他也把一下脈。我還笑他說,難道彭堡主也怕死麼?他則笑道,俺倒是不怕死。他指著你舅佬爺小聲說,俺就怕和他一樣。記得,我把過脈後,還玩笑地恭喜他說,堡主可活一百歲!”隨即,李時深麵色凝重,且很疑惑地說道,“不對呀?依其當時的脈象與氣色看,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死於卒中,或是胸痹。”繼而他看著彭飆問道,“彭老堡主去世前,可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彭飆肯定道,“俺爹身體健朗。他老人家一向作息有序,飲食清淡,而且,在醫養方麵,他一直有老藥師給指點著。”
“老藥師!”李時深先是一驚,隨即便想起了那位忠心耿耿的老藥師,便看著彭飆問道,“可是~,那位皇甫老藥師嗎?”彭飆點頭應道,“是的!他跟著俺爹有三十多年了。”
彭飆忽然激動道:“俺爹還因皇甫藥師的藥術高明,特意讓揚飛高和揚飛雲拜他為師。可那揚飛高……”
李時深則打斷他說:“賢侄,先別說那個,你就先說一說老堡主去世前頭幾天的情形。”
“嗯。”彭飆平複了一下心情說,“俺記得,爹去世前的頭三天,是一身濕漉漉地從外麵回來的。快到家時,他竟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彭飆頓了一下,便指著還在因感傷老堡主的離世而低著頭的齊猛說:“還是猛子把俺爹背進門的。當時,他麵色蒼白,雙目緊閉;俺被他的模樣兒嚇得都快哭了。幸虧得到了皇甫老藥師的及時救治。經他的一番針灸推拿後,俺爹爹才慢慢醒了過來。”
彭飆舒了口氣後又說:“俺忙問爹爹是咋的啦?俺爹卻是無神地望著俺娘房子,又硬撐起身子,非要俺扶他過去。可他才走到門口,卻猛的吐了一大口血,便又暈了過去。俺發現他咳得厲害,身子也燙得嚇人。皇甫老藥師隻得再次為爹爹推拿,好一會他才又蘇醒過來。也多虧了皇甫老藥師!他親自為俺爹撿藥,又親手煎熬、喂服,爹爹吃了二天後,便漸漸地好了起來。”
彭飆說得有些口幹,便端起茶碗,可因手哆嗦的厲害,弄得茶碗“嘚嘚嘚”地直響。他喝了口茶,平撫了一下心緒,放下茶碗說:“那日,爹爹用過了早飯。半個時辰後,老藥師又親自將煎好的藥端來。當時的清景,俺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爹爹對皇甫藥師說,‘俺沒事了,這藥就不喝了吧?’老藥師卻很嚴肅地勸道,‘治病就得除根!這是最後一劑,您趕緊服了。’爹爹一向都聽皇甫藥師的,他接過藥碗,卻歎氣道,‘唉,皇甫師父!俺得了啥病,俺清楚。’說著,他竟怒聲怪氣地衝俺說道,‘飆子,你去!把揚飛高那小子叫來。’”
“可是…可是俺才走開一會!爹爹他他…”因想到爹爹死得冤,彭飆一時哽咽住了,忍不住淒愴道,“他就斷氣了呀!”說著便大哭起來。
見彭飆如此慟哭,李時深也不相勸,任由他哭。過了一會,李時深才輕聲說道:“賢侄,莫要太傷心了。我問你,哪老藥師是咋說的啊?”彭飆忙抹去眼淚,帶著歉疚的口吻說,“俺見爹爹突然沒了,不問青紅皂白就直接把氣撒在了皇甫老藥師的身上。幸虧大家攔住;不然,俺還真不知要傷害他多重呢。入殮前,俺專門找來好幾位有經驗的郎中,要他們仔細查驗。可他們檢視了藥渣和了解了藥的煎煮過程後,當然,也一並聽了皇甫藥老師的介紹,便一致認為俺爹的症狀極似胸痹,因而便傾向認定,俺爹爹極可能是死於胸痹或是卒中。可後來,俺是越想越無法讓自己相信!”他捧起茶碗,一口將碗裏的茶水喝盡,並語氣堅定地說,“俺雖不懂,可俺就是不信!”
李時深卻皺起眉頭問道:“你是說,你爹爹服的藥,不論是從抓藥、入鍋、放水、乃至到煎好端出,全是皇甫藥師親手辦來?”彭飆點著頭肯定道,“確是這樣的!這是皇甫老藥師多年的習慣,從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