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能告訴她,她不會有身孕。因為當初葉弘銘給她用了藥。
原本他以為她的脾性, 一定不喜歡孩子。可是如今……
“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葉翎伏在薄盡斯的胸口, 手指繞著他的長發:“因為我們經常做這樣的事情,早晚會有孩子的。”
“那你想要孩子麼?”
葉翎想了想:“若是像豆丁那樣的, 就挺好的。”頓了頓, 又搖頭, “不好,不要像他,要像你一樣的。又聰明又好看。”薄盡斯沉默了良久, 俯身吻住了她。葉翎覺得他的回應有些奇怪, 可是來不及多想,便沉淪進了愉悅之中。
她的話點醒了薄盡斯。她終究隻是個尋常的女子,渴望的也是尋常人的幸福。所以無論如何, 他都會找到方法達成她所有的心願!
一場纏2綿過後,葉翎靜靜地睡在薄盡斯身側。他抱著她,久久未能入睡。
他真不想葉翎回葉家, 每一次回去, 對她都是一次傷害。他那麼努力才讓她可以放下防備,學會為自己而活。
可是她一回去那裏, 總會遇到些不開心的事情。
翌日,薄盡斯如常上朝。朝堂上沒什麼大事發生, 倒是葉念初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他沒太在意, 隻是在散朝之後忽然大步走向了薄盡斯。一直到離朝臣稍遠的地方,他才喚道:“首輔大人留步。”
薄盡斯負手看著他:“何事?”
“是為葉翎之事。”
“哦?葉兄有何見教?”
“你既然稱呼我一聲葉兄, 我們相識也不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你身為當朝首輔,卻和容親王的遺孀走得太近,是否於禮不合?為我妹妹好,也請薄大人放過她。”
“怎麼,葉家難道不希望翎兒與我走得太近麼?”薄盡斯抱著胳膊道,“那就奇怪了,怎麼那日我在葉家酒宴上喝的酒,勁頭會那麼足?下了藥都沒那麼暈。”
葉念初咬牙切齒,又自知理虧:“那是……意外。總之我不願意見到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你可想過,倘若你們的事情敗露,結果會如何?”
“結果便是我可以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
“你為何不肯放過她?!”
“是我該問你,你們葉家為何不肯放過她?”
葉念初握緊了拳頭:“我知道葉家虧欠她良多,但同時葉家也在保護著她。你讓她忤逆父親,她就能安生地當一個王妃了嗎?”
薄盡斯怔了怔:“忤逆父親?”
葉念初將昨日葉翎的話告知了薄盡斯。他聽完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你不覺得,翎兒總算是長大了麼?我還總擔心她那麼弱小可憐,老是被人欺負。現在才稍稍放下心來。”
“被人欺負?再怎麼說,葉家都是她的家。你要她背棄自己的家族,今後都和你一起苟且嗎?”
“她的家?”薄盡斯忽然沉下了眼眸,“我不知道什麼樣的家人,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要讓她服用能致使終身不孕的膏藥,就為了去掉她身上留下的疤痕。葉念初,你葉家滿門的榮耀建立在她的血肉之上,你不覺得殘忍嗎?”
葉念初愣住了:“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回家去問你爹!”薄盡斯說罷拂袖而去。
葉念初愣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來。
薄盡斯回到王府還餘怒未消。但是走進院子的時候,發現葉翎正在看幾張紅色的信箋。
“這是什麼?”薄盡斯走了過去。
“葉惜憐問我,請帖要哪一種製式的好。”
“她的帖子,何必要你來挑?”
“她說此次能和七殿下終成眷屬,多虧了我的成全。所以希望我來主持她的大婚。”
“你答應了?”薄盡斯有些驚訝,葉翎可從來不喜歡惹這些事上身。
“沒有。不過她退而求其次,讓我幫她挑這個。我看都一樣麼,你覺得哪個好?”
薄盡斯略一思忖,挑了上麵有金鳳的。葉翎挑選好,便讓宋辭送了過去。
兩人近來頗有些老夫老妻的狀態,用完晚膳之後,薄盡斯批閱公文,她就蜷在他懷裏看著他。
葉翎覺得,怎麼會有人長得這麼賞心悅目,讓她百看不厭。
薄盡斯偶爾低下頭,便會對上她漆黑的眼眸。於是伸手撓一撓她的下巴。葉翎喜歡等他忙完了公務,便勾住他的脖子。他便會將她抱起來,走到床邊。
經不住她的幾下撩撥,薄盡斯總是把持不住,便要與她溫存一番。葉翎起初是食髓知味,後來才知道在這件事上,男人若是來了興致,那簡直要命。
這樣甜蜜的日子過了一陣子,轉眼就到了葉惜憐大婚的大喜日子。葉家嫁女,自然是轟動長安的大事,排場也是少不得的。
葉翎卻窩在府裏沒有出門,即便趙煦和邀請了她,但她還在守孝期內,難免衝撞。
這樣的場合,薄盡斯卻是必須要出現的。於是這一日,薄盡斯去赴宴,葉翎留在了府中。
以往他在的時候,她就覺得日子有滋有味的。可是他一走,頓時覺得空空蕩蕩的。
於是葉翎難得有閑情在王府裏走走。王爺帶回來的姬妾平日裏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此次忽然見葉翎四處走動,紛紛躲藏了起來。
葉翎以前覺得這裏嘰嘰喳喳聒噪,今日卻忽然發現一路上見不到什麼人影。於是她叫來了宋辭,尋問王府的情況。
“上次傳達了娘娘的意思,陸陸續續走了不少人。原本的那百十來位,現在隻剩下十幾個了。”
“她們為何不肯離去?”
宋辭歎了口氣:“這些也都是苦命女子,或者是家中沒有了親人,或者是無處可去。王府是她們最後的家了。”
葉翎點了點頭,信步走了一會兒,忽然瞧見不遠處有一個院落。這裏她倒是沒有來過,因為地處偏僻,竹子長得又茂盛。所以葉翎一直不敢輕易來,怕自己迷路。
可她忽然瞧見了竹林裏的院落,不由得好奇。便和宋辭一同進了竹林:“這是什麼地方?”
“是王爺靜心的地方,他生前常來此處。一個人待著,一待就是許久。”
院落的籬笆門鎖著,葉翎飛身掠過,從裏麵開了門。宋辭緊跟著走了進去。
她正要向屋內走去,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宋辭不解,葉翎卻忽然抽過了一旁晾曬的竹子,縱身掠向屋內。
宋辭隻聽屋裏一陣動靜,不多時,一道黑影飛出。
看身形,是個女子。但讓他驚訝的是,這女子竟然能跟葉翎打成平手。葉翎沉下了眼眸,兩人暫且分開,僵持著。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裏?!”
黑衣女子沉下眼眸,沒有說話。葉翎握著劍的手緊了緊,她在長安鮮少遭逢敵手。這個人跟她不相上下,而且還是女子。
隻有一種可能。
“姑姑?”
宋辭倒吸了一口涼氣,趔趄著後退了幾步。黑衣女子沉吟了片刻,終究是摘下了麵罩。
眼前的女子,果然是葉翎的姑姑,黎國的皇後葉非湮。她收起了劍,大步向屋子裏走去。
宋辭看著皇後,兩隻腿都有些站不穩了。這……這簡直是見到了一個中年版的葉翎。
不得不說,葉家的女子,在相貌上個個是姿容絕色。即便葉翎的姑姑上了年歲,但依舊風華絕代。
隻是這麼兩個人湊在一起,宋辭是連院子都不敢進。一個王妃就夠可怕了,再來一個皇後,這兩個人若是聯手,長安城裏簡直沒有她們的對手。
進屋後,葉非湮便將門關上了。她一麵扶起被推到的桌椅,一麵拾起地上的碎片。葉翎就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
良久,葉非湮才淡淡道:“翎兒,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會在這裏?”
“方才宋辭說王爺時常來這裏靜心,其實是來見你的吧?”
葉非湮抬眼瞧著她,仿佛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隻是她能看出,葉翎的目光裏比她多了許多的生機和活力。
“不錯。我和王爺其實是在戰場上相識的。那年師父讓我去曆練,正好遇上剛入行伍的王爺。我救了他,我們相愛了。”
簡單的兩句話,卻說出了一個足以讓整個黎國震動的秘辛。
葉翎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她和薄盡斯也是戰場上相遇的。隻不過她現在的身份是王妃,如此一來頗有些尷尬。倒好像是她搶了姑姑的心上人一般。
葉非湮扶穩了桌椅,抬了抬手,示意葉翎坐下。
葉翎走過去坐在桌邊,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葉翎下意識要躲開,卻還是被她握住了:“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容親王和我相愛,那時候卻那般高調地向你示好?”
葉翎點了點頭。
她淡淡道:“是我讓他這麼做的。”
“為何?”
“因為我不想看著你走我的老路,今生今世都活在一座牢籠裏。”
葉非湮的手輕輕撫上了葉翎的臉頰:“翎兒,我和你隻有數麵之緣,但我們的命運原本都是一樣的。”
這一點,葉翎也無法否認。
“那你為什麼不讓他帶著你遠走高飛?以你們的身手,躲過追兵也不是難事。”
“長安是一座牢籠,我和他都逃不開。”
葉翎搖了搖頭:“姑姑,我以前也覺得,家人都在長安。他們隻是和我分開久了,時間長了就會和我重新親密起來。娘親也會像小時候那樣疼愛我。可是我花了四年的時間才看清楚,你和我,從來都不是葉家的人。我們隻是葉家的刀。”
葉非湮垂下眼眸,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樣的話,恐怕隻有身在其中的她們才能懂。
“我都明白,可是兄長這些年苦心孤詣,我必須要在他的背後支持他。翎兒,哪怕你怨恨他,他也是你的父親。”
葉翎笑了笑:“姑姑,我不恨他,也不怨他。他生了我,是對我有恩。但我為他做了那麼多事,恩還了,也就兩清了。我們之間,隻是沒有情而已。”
“弘銘他……他原本也不是這樣的。可是權力會腐蝕人心,他現在是走得太過了。”
“姑姑,這麼多年你還沒有看清嗎?若你還覺得他拿我們當家人,為什麼不去看看他是怎麼對葉惜憐的?”
葉非湮看著葉翎,四目交錯,下一刻兩道身影掠過竹林,飛快出了王府。宋辭還在門外守著,根本沒有覺察屋子裏已經沒了人。
而遠處七殿下的府邸內,戲班子正在咿咿呀呀唱著戲。間隙的時候就會有鞭炮聲響起,到處都張燈結彩。大紅色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
葉非湮和葉翎兩人落在了屋頂上,她們視力都極好。此刻能將下麵的景色一覽無餘。
葉弘銘也在,兩家合辦的喜宴。他喝了許多的酒,高興得幾乎合不攏嘴,麵色也頗為紅潤。
葉翎坐在屋頂上:“你可見過爹爹這麼高興的樣子麼?”
葉非湮也有些怔愣。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發自內心的喜悅。她出嫁的那天,兄長也隻是遠遠地看著她,向她行了皇後的大禮。
從此一入深宮,隻有他需要鏟除異己的時候,他才會入宮來看她。
其實這樣的真相,她早該想到的,隻是不願意相信。那麼冰冷的深宮裏,若不這樣騙自己,她真不知道自己獨自一個人要怎麼度過漫長而又孤獨的一生。
葉非湮輕歎了一口氣:“知道又如何呢,我已經是一國皇後了。小半輩子過來了,現在醒悟過來又能改變什麼呢?”
這一次換葉翎握住了她的手:“姑姑,你讓我逃脫了我的宿命,我很感激你。這世上真正關心我的人不多,所以每一個我都很珍惜。我帶你來看清楚這一切,是希望有一天我們都能擺脫他們造的牢籠。你願意跟我一起嗎?”
葉非湮看著葉翎,雙眸帶了些許溫柔:“你想做什麼?”
“我想讓趙思君當上未來的皇帝。”
葉非湮的手猛地一顫,即便是她,聽到這樣的話也不由得驚駭萬分。
第六十五章 不要碧蓮
葉翎瞧見姑姑的反應,心中卻莫名有底氣。她可能不了解旁人, 但是這個沒見過幾麵的姑姑, 卻沒來由的知道她心內的想法。
她們的人生境遇幾乎一模一樣,倘若姑姑也曾經愛過一個無法在一起的人, 那麼心底裏對於葉家一定也是有恨的。
何況深宮裏日複一日的孤寂, 隻會加深她的怨恨。
所以一旦她提出可以改變這種境況, 她一定會動心。隻是時間的問題。
葉翎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開始學著像薄盡斯一樣思考問題了。以前她以為自己是個冷血的沒有感情的人,現在才發現, 她一直都被情緒左右和控製。而這種情緒, 是葉家和她師父加諸於她的,並不是她內心的渴望。
好在她比姑姑幸運,她遇到了一個讓她有底氣做自己的人。所以葉翎這些時日的經曆過後, 終於醒悟過來。她想要的,是掌控自己的人生。
而她手裏現有的,就是容親王留給她的一切, 以及薄盡斯。倘若再加上姑姑……
葉非湮沉默了許久, 看著下麵繁華熱鬧,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 她留下了一句:“讓我想想。”便飛身離去。
葉翎沒有回頭,隻是看著下方。薄盡斯正在賓客之中談笑風生, 忽然間像是感覺到了什麼, 抬起頭看向了她的方向。
隔著遠遠的人群,他衝她眨了眨眼睛。葉翎抿著唇笑了起來, 看了他一會兒,這才轉身回府。
隻是回到府中,葉翎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
此刻的王府竹林旁,宋辭負手望著漫天的繁星,感慨著人生的艱難。他打了個噴嚏,望了眼竹屋,始終不敢踏進那有著兩個恐怖女人的地方……
傍晚,薄盡斯歸來,周身都帶著酒氣。聽下人說,王妃正在教小世子習武,於是薄盡斯決定先行沐浴。然後給她備些宵夜。
葉翎坐在院子裏,燈籠照在小豆丁的臉上,額頭的汗滴了下來。翡語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直想向葉翎求情。
孩子還小,這大晚上的還要練劍,也太辛苦了。
於是她鼓起了勇氣:“王妃娘娘,夜深了,明兒世子還要去學堂。不如讓他休息一會兒吧。”
葉翎看了看夜色,這才一更天,哪裏就晚了?她習武那會兒都是練到三更天,然後聞雞起舞。
她師父活生生一個周扒皮,平日裏也不知道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晚上睡不著,早上醒的早。於是一大早上看雞還在睡覺,就一腳把雞給提醒。
葉翎隻好天還沒亮就爬起來練劍。後來她把雞都殺了,世界就清淨了。不過換成了師父叫她早起。葉翎十分後悔。
她想了想,也許現在在小豆丁的眼裏,她也跟師父一樣凶殘。於是答應道:“好啊,那今天就到這裏。你自己揣摩一下。”
趙思君卻搖了搖頭:“娘,我還想在練一會兒。”
葉翎揉了揉他的頭:“那好,我再教你一招。你慢慢練。”說罷便拎起了一根樹枝比劃了起來。
趙思君看得兩眼放光,奮力記了起來。他漸漸開始能跟上葉翎的速度了,學起來也快了許多。葉翎比劃了三遍,他就學上了。
於是葉翎起身回了自己寢宮。原以為薄盡斯還要有一陣子才能回來,可是一進屋就聽到了後院裏的水聲。
他在沐浴!
葉翎嘴角牽起了一絲笑意,沒有任何猶豫掀開簾幕走向了後院。
遠遠就能瞧見,氤氳的水汽中他的背影。薄盡斯的後背很挺拔,此刻站在水中,露出來完美的腰線。
葉翎一直覺得薄盡斯是個文弱書生,但是這麼看來,他好像體格還挺健碩。胳膊也是孔武有力。
她悄無聲息溜到他身旁,半跪坐在他身後,輕聲道:“溫泉水滑洗凝脂,說的是不是眼前的景象?”
薄盡斯被忽然出現的她嚇了一跳,又聽她說了這麼句話,頓時哭笑不得:“這是形容女子的,你用在我身上——”
“我覺得很貼切啊。”葉翎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還是有些奇怪。”薄盡斯苦口婆心道,“翎兒,你不能還是拿男寵的眼神看我。”
“那我該怎麼看你?”葉翎說著捏住了薄盡斯的下巴,學著市井無賴的模樣,“小美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薄盡斯被她氣笑了,握住了她的手腕,準備將她拉進水中,懲罰一下。可是用力一拉,葉翎紋絲不動。
他扶了扶額頭,果然小鳥依人都是假象。他家這位,她不願意,他也毫無辦法。
葉翎脫了鞋襪,將白皙的腿浸在水中,一雙玉足在薄盡斯的身側輕輕搖晃著。
薄盡斯無法專心沐浴,眼睛落在那一雙細長的腿上。終於他忍不住捉住了她的腳腕,握在了手中。指尖順著腳踝輕輕落在她的小腿上。
她的腿雖然細,但是仔細捏起來是有肌肉的。葉翎趁他看她的腿的時候,偷偷湊過去在他的額頭上啄了一口。
薄盡斯抬頭看著她,忍不住笑了:“翎兒,我今天在婚宴上看到了你。你去那裏做什麼?”
“去看看爹爹。”葉翎的長發垂了下來。
“看他做什麼?”
“看他有多開心。”葉翎的目光落在薄盡斯的手指上,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開不開心,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我以前覺得重要,可是上次回葉家忽然明白了,他永遠都不會為我開心。我以為自己是他的女兒,但其實他心裏隻有葉惜憐。我做了錯事,他會生氣,會罰我。可葉惜憐再無法無天,都隻是不懂事的胡鬧而已。他看向她的眼神讓我明白,葉家除了哥哥,已經沒有我的親人了。”
薄盡斯張開了胳膊:“翎兒,我是你的親人啊。”
葉翎重重點了點頭,縱身撲進了他懷裏,濺起了一陣水花:“我知道,所以我想通了。我不會再為葉家做事,若你要對付葉家,記得放哥哥一條生路。其他的無關緊要。”
他抱著她,水流將她的衣衫浸透,填滿了他們之間的空隙。他輕撫著她的長發,一隻手托著她的腰:“好。之前因為你在,我都不好意思對他們下手。有你這句話,我替你收拾他們。”
葉翎摟著薄盡斯的脖子:“收不收拾都沒關係,我隻想要有一天能跟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會的。”他將她抵在身後的池壁上,俯身吻了下去。
水流拂過兩人的肌膚,浮浮沉沉之中,葉翎隻覺得如在天際。他的動作很輕柔,在池水之中這般親昵還是頭一會。
她很快覺得兩腿酸軟,隻能靠他支撐著她。這讓葉翎體驗到了從來未有過的感覺。
她迷迷糊糊之中隻記得,自己抱著他的脖頸,輕聲呢喃著:“薄盡斯,我想……給你……生一個孩子。”
他的動作更加如同疾風暴雨一般,像是在回應她。
最後,葉翎是被抱回床榻之中的。夜宵自然是不必吃了,這一夜好夢,一直睡到了天明。
而王府外,長安城裏洋溢著喜氣。葉三小姐大婚,葉家十分闊綽,擺了數日的流水席。
葉惜憐歡喜的心情也是持續了許久。隻是洞房花燭夜,七殿下說她腹中還有胎兒,不便同房,便搬去了書房住著。
如此照拂她,讓她也心生歡喜。她一定會讓他當上皇帝,到時候她就能母儀天下了。姐姐做不到的事情,她會替她完成,而且做得更好。
一想到這裏,葉惜憐便心情大好。
可惜七殿下朝廷上的事情忙,她鎮日無事,便在府裏散步。走到園中,忽然聽得孩童的笑鬧聲。
她停下了腳步,遠遠看去,隻見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和小小姐正在院子裏打鬧。不遠處還跟著一名女子,一雙桃花眼十分勾人。
葉惜憐識得此女子,碧蓮,七殿下的寵妾。
不過是個侍妾,卻能有如今的地位,想來有些手段。葉惜憐不是個能容人的女子,知道府裏還有旁人得到七殿下的寵愛,心情便不舒服。
她爹爹教過她,若是誰讓她不舒服了,她就讓她消失。
於是她走了過去,兩個孩子打鬧中根本沒在意,不小心撞到了她。但因為葉惜憐早有準備,所以並沒有大礙。隻是她還是扶著侍婢紅兒慢慢跌倒在地。
紅兒反應也極快,指著她橫眉怒目:“這是哪裏來的野孩子,怎敢衝撞了夫人?!”
碧蓮臉色大變,葉家的女人每一個能惹的。她連忙衝過去抱住了兩個孩子,拉著他們跪了下來。
“娘娘恕罪,都是妾身疏忽。請娘娘責罰。”
紅兒冷笑,“好啊,衝撞了娘娘那是要打板子的。年紀小並不是借口。”
碧蓮聽聞紅兒要對自己孩子下手,這還得了。忍不住抬頭怒目瞪著她:“你是何人?!怎敢稱呼殿下的孩子是野孩子!”
葉惜憐緩緩起身,擺了擺手:“姐姐不必動怒,都是誤會罷了。紅兒,你也是出言不遜。”她說著皺了皺眉頭,“你扶我回去,我肚子有些痛。”
碧蓮一顆心頓時吊了起來,葉惜憐沒跟她計較,反倒是回了宮。這讓她更加擔憂起來。
傍晚,七殿下回府。原本打算徑直前往書房,轉念想了想,又去了葉惜憐處。
他走到門口,聞到一陣藥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進了屋,果然見桌上擺著一張藥方。
趙煦和自然知道葉惜憐的把戲。但他也隻能順著她的意詢問道:“憐兒,你這是怎麼了?”
葉惜憐泫然欲泣,卻隻是搖頭,咬著唇好似在隱忍。一旁紅兒癟嘴道:“我家小姐今天聽太醫的話,卻園子裏散步。卻被小公子衝撞了。紅兒不過是替小姐打抱不平,說了兩句,卻被罵不知自己身份。”
趙煦和以前也是見慣了宮裏的爭鬥,這些個避重就輕的把戲他一眼就能看穿。但是葉惜憐看不慣碧蓮,他權衡之下,也隻能順了她的意。
於是他當著葉惜憐的麵,命人前去責罰碧蓮,不僅貶了位份,還罰她禁足不出。
葉惜憐卻並不滿意,若是她爹爹在,誰敢欺負她,他早就讓那人就此消失了。但七殿下這麼維護她,她心下也覺得甜絲絲的。
七皇子府裏平靜不了幾日,葉惜憐也是個攪弄風雲的能手。沒幾日就開始當起了主母,作威作福起來。
而容親王府那頭卻十分平靜,葉翎最近格外勤奮好學。跟著薄盡斯學習了不少朝堂上的事情,隻是她在這方便比起小豆丁來,還是差了些。
好在薄盡斯教的好,又耐心。每每背書背的好了,還會獎勵她。倒是小豆丁,書背不上還要被打手心,心理十分不平衡。
他鼓著腮幫子質問薄盡斯:“先生,為什麼你同時教我和娘《資治通鑒》,她隻背了一篇,還磕磕絆絆。我都背了十篇了,隻不過錯了一點點,你就打我手心。你為什麼不打她的手心?”
薄盡斯猶豫了一會兒,覺得這麼偏心容易讓小孩子逆反。於是哄騙他:“她畢竟是王妃,總不能當著你的麵打。其實晚上也打,打得特別疼。翎兒,你說是不是?”
葉翎眨巴著眼睛望著他:“沒有啊。晚上我跟你都是在——”薄盡斯連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把實話說出來。
趙思君聰明,一眼就看出了薄盡斯在騙他。於是跺著腳:“你偏心!她背不上,也該受罰!”
葉翎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於是伸出了手板。薄盡斯握住了她的手,轉頭瞪著趙思君:“我就是偏心,如何?”
“你——”
“竟敢置疑自己的先生,回去再背十篇。休沐前必須背好,不然不僅打手板,還要大屁股。”
趙思君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癟著嘴忿忿地抱著書離去了。葉翎頗有些擔憂:“這樣不好吧?”
“臭小子,連娘都想打,不教訓怎麼行。”薄盡斯將葉翎拉進懷中,“何況我怎麼舍得打你。”
葉翎笑了笑,在他的臉頰上啄了一口。
忽然,她聽到了響亮的噴嚏聲。不一會兒,臉上蒙著布的宋辭便來到了門口:“王妃娘娘,府外有人求見。哈欠。”宋辭說著打了個噴嚏。
薄盡斯連忙擋在了葉翎麵前:“宋管家,你這生著病就不要操勞了。”
宋辭心下一暖,卻聽薄盡斯繼續道:“過給了我家翎兒就不好了。”
宋辭咬牙切齒,什麼他家的翎兒,這是王府的王妃!但他不敢當麵說,畢竟王妃此刻卻是小鳥依人地站在首輔大人的身後。
“是啊,宋管家。你回去好好歇著吧,府裏的事情他會處理的。”葉翎指了指薄盡斯。
宋辭甩了甩衣袖,轉頭走了。
葉翎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準備出去見見來人。臨行前薄盡斯替她係好了腰帶,這才放她出了門。
她來到前廳,正疑惑是誰來求見。人剛被帶到,就一個縱身撲了過來,趴在了葉翎的腳邊哭道:“娘娘救命啊——”
葉翎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碧蓮。她披頭散發的,看起來頗為淒慘。加上臉上的粉都糊在了一起,大晚上看起來很像是女鬼。
“怎麼了?”她心下奇怪,碧蓮這是發什麼瘋,竟然敢跑到她這裏來。
“七殿下他——不要碧蓮了!”
“他……他不要你了?為什麼?”葉翎不解。
碧蓮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說不出話來。葉翎也是無奈,她最怕的就是女人哭。這一哭起來沒完沒了,還鬧心。
於是她一把掐住碧蓮的脖子,惡狠狠道:“別哭了。”
碧蓮嚇了一跳,兩隻手都縮在了一起。心中十分後悔,她怎麼跑這兒來了,這不是剛出虎穴又進了狼窩麼?
第66章 整治葉惜憐
葉翎皺著眉頭望著腳邊的碧蓮, 將她提了起來:“救命?誰要對你下手?”
碧蓮抹著眼淚哭道:“七殿下......七殿下他......不要碧蓮了。”
葉翎聽著覺得這話怪怪的, 又說不出哪裏不妥。
“你起來慢慢說。”
於是碧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講述了她最近的遭遇。自從葉惜憐來到府上, 表麵上溫良恭儉, 其實一直在清除異己。七殿下什麼都順著她。
碧蓮不過是無意中衝撞了她, 葉惜憐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 就讓七殿下疏遠了她。
這還不算什麼, 後來她變本加厲,開始從她孩子身上找茬。總是在七殿下麵前說碧蓮的孩子不懂規矩, 要好好教育。於是讓兩個孩子跪在地上背三字經。
碧蓮終於忍不下去找她理論,葉惜憐卻處處忍讓。碧蓮後來才知道, 七殿下一直在裏屋睡覺。聽到的都是她在咄咄逼人, 而葉惜憐一直受人欺負。
“你說都是葉家的大小姐, 怎麼娘娘你這麼——”碧蓮瞧了葉翎一眼, 努力憋了半天, 終於憋出了一句溢美之詞,“這麼貌美如花與世無爭, 可她卻如此狠毒?”
“她是我妹妹,你受了欺負, 卻為何找我來訴苦?”葉翎也是不解。
“因為——”
“因為她知道, 長安城裏隻有找你才能與葉惜憐相抗。”薄盡斯自裏屋走了出來, 毫不避諱地坐在了葉翎身旁的椅子上。
“可我為什麼要與她相抗?她和七殿下夫妻和順也是我所願見的。”葉翎也坐了下來。兩人一左一右坐著, 碧蓮一時間有種叩拜爹娘的錯覺。
她沉默了許久, 忽然鼓起了勇氣:“因為七殿下和她永遠不可能夫妻和順。”
“為什麼?”葉翎皺起了眉頭。
“因為七殿下的心上人是你。”碧蓮說出這句話,臉上寫滿了赴死的決心。
薄盡斯有些不悅, 卻也沒說什麼,隻是瞧著葉翎的反應。葉翎的手搭在一旁的桌上,輕輕叩著桌麵。
半晌,她才道:“我還以為他已經死心了。可既然沒死心,為什麼又要娶葉惜憐?”
“七殿下的野心,想必王妃娘娘比我清楚。葉家是他最大的憑借,所以他希望通過迎娶葉惜憐達到這樣的目的。”碧蓮跪著膝行了幾步,“我還知道七殿下的一個秘密。隻要娘娘救我兩個孩子,所有一切,碧蓮必定如實相告。”
“若你知道的東西對我毫無用處呢?”葉翎低垂著眼眸,似乎毫不在意。
“事關容親王。”
葉翎想了想:“好,你姑且在府上住下。”
碧蓮重重磕了個響頭,葉翎便命宋管家將她送了下去。
她抱著胳膊正在思忖如何出麵救碧蓮的兩個孩兒,忽然感覺側麵傳來了一陣寒意。她一抬頭,發現薄盡斯正眯著眼睛瞧著她。
她疑惑地問道:“你眼睛怎麼了?進沙子了?”
薄盡斯咬牙切齒:“七殿下的心上人是你,聽到這句話,你好像並不是很驚訝麼?”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葉翎攤手道,“自從我回長安,他纏了我好幾次了。後來纏不成了,大約是放棄了。”
“你怎麼從未提起過?”
“不重要。”
“......”
薄盡斯有些無奈,他這醋還真是吃不起來。葉翎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她說不重要,那就是真的不重要。
“那你覺得誰比較重要?”
葉翎綻開了笑顏:“當然是你啊。”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還有哥哥。”
薄盡斯也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頭:“看在你這麼乖的份上,今天中午多做一道菜。”
葉翎歡喜地撲進了他懷裏,吧唧親了一口。
而碧蓮在府上住了幾日,心裏也是焦急。尤其是看著趙思君每日在院子裏背書練劍,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王妃會用什麼法子就救她孩子。
葉翎絞盡腦汁想了幾日,最終放棄了迂回路線。尋了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徑直就把孩子給偷出來了。
那兩個孩子好歹是七殿下的親骨肉,倒是沒受到虧待,隻是沒了娘親,日子也不好過。這一見到碧蓮,立刻哇哇大哭了起來。
葉翎最煩小孩兒哭,便留了她們骨肉團圓,自己事了拂衣去了。
可七殿下府上卻是鬧翻了天,到處在找孩子,挨家挨戶地搜。其實趙煦和和葉惜憐兩人都懷疑到了葉翎。可是沒有證據,又不敢貿然去得罪她,隻好派人暗中打聽。
可是葉翎平時鮮少出門,根本打聽不到什麼。城裏別的地方都找遍了,兩人愈發確定是在王府之內。
隻是葉惜憐根本沒打算真心去找回這兩個孩子,恨不得他們都死在外麵才清淨。待她生下了孩子,變成成為小世子。若是她將來當了皇後,孩子也會成為太子。
算盤打得是好,不過七殿下卻因此對她有些疏遠。葉惜憐思前想後,決定還是做做樣子,去葉翎那裏探探口風。
她原以為葉翎做了這件事也不會承認,到時候她就把責任一並推到葉翎的頭上。畢竟長公主都不敢招惹地女人,她不敢惹也情有可原。到時候七殿下便不會生她的氣了。
於是挑了個風和日子的晌午,她便來到了王府。
葉翎送趙思君上學堂歸來,正在院子裏喝茶,葉惜憐便施施然而來。
她與葉翎寒暄了一番,葉翎坐在藤椅上,絲毫沒有挪動的意思。隻是指了指一旁的石凳,示意她坐下來說話。
葉惜憐坐了下來,彎彎繞繞了半天,才表達出了她的來意:“姐姐,我聽到一些風聞,說是碧蓮在你的府上。可有此事?”
“不是風聞,她確實在我府上。”
葉惜憐愣住了:“她——她來這裏做什麼?”
“求我救她孩子。”
葉惜憐幹笑:“姐姐,你別聽她胡言亂語。那可是七殿下的親骨肉,在自己家中能遇到什麼危險,怎麼用得上救這個字呢?”
“但我把兩人救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軟禁在屋裏好幾日了。”
“那不叫軟禁,叫禁足。隻是為了讓他們反思自己的過錯。何況這是家事,姐姐你怎麼能做出如此行為?”
“便是做了,你想如何?”
“我——”葉惜憐有些失語,她確實不敢拿姐姐怎麼樣。不過她不怕,她可以回去找爹爹哭訴,爹爹一定會替她教訓她的!
打定了主意,葉惜憐便作氣憤狀拂袖而去。
葉翎繼續淡然的喝著果茶,手裏執了一卷書。最近薄盡斯讓她看什麼《資治通鑒》,看得她頭 疼。他便晚上給她講故事,白天讓她根據故事來看內容,確實輕鬆了許多。
隻是看著看累了,便拿書蓋著臉在院子裏睡了過去。
薄盡斯回來的時候,就見到院子裏熟睡地葉翎。他輕手輕腳走了過去,輕輕揭開她臉上的書。她緩緩睜開眼睛瞧著他,露出了笑容。
這一日在朝堂上的疲憊瞬間消失,他俯身將她抱了起來。葉翎勾住了他的脖子,薄盡斯在她耳邊輕聲道:“翎兒,今日的功課學得怎麼樣了?”
回應他的卻是葉翎膩歪的親吻,他捏住了她的臉:“是不是偷懶了?”
葉翎撇過頭,小聲嘀咕:“我有用功,可是那些字看得人頭暈。所以......所以——”
“所以要打她手心!”趙思君的聲音清脆地響起。
兩人齊齊轉過頭,他一臉幸災樂禍地瞧著葉翎。她臉一沉:“豆丁,我昨日教你地劍法你練了 嗎?”
“我......我......我甘願受罰。”
薄盡斯笑了笑,捉住了葉翎的手:“所以今晚你也逃不過責罰。”
趙思君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半夜裏聽丫鬟們說,還聽到了王妃的慘叫聲。他雖然有些於心不忍,但這些日子總是被不公正地對待,總算是覺得討回了公道。
翌日清晨,葉翎賴在被窩裏不想起身。起初她還不覺得薄盡斯是想責罰她,現在她隻覺得腰肢酸軟,根本動不了。
但薄盡斯上了朝之後,宮中忽然來了位公公,說是皇後娘娘召見。
葉翎隻得換上了衣裳,入宮去見她的姑姑。上次一別之後,她便沒了姑姑的消息。今日想必是給她答複來了。
隻是當葉翎來到皇後的坤寧宮時,才發現靜貴妃竟然也在。
靜貴妃是七殿下的生母,向來最愛吃齋念佛,尋常是見不到她的。兩人差點成為婆媳,靜貴妃待她也一向是客氣,但如今卻成了妯娌,見了麵頗有些尷尬。
不過葉翎從來感受不到什麼尷尬,依照規矩行了禮,便落了座。皇後還未出來,屋子裏隻有靜貴妃和她。
兩人靜默無言了片刻,靜貴妃忽然開了口:“翎兒,上次聽聞王府之中有些拮據。現在可還缺什麼?”
“多謝娘娘掛心,不缺了。”
靜貴妃淡淡地笑了笑:“既然不缺,為何要搶了旁人的孩子呢?”
葉翎心下一動,這才知道,原來不是皇後想要找她。而是靜貴妃興師問罪來了。
第67章 姑侄聯手
“那不叫搶, 叫歸還。”葉翎認真地糾正道, “何況我再遲一些去, 隻怕娘娘今日膝下便少了兩個孫兒。”
“你這是何意?”
依照葉翎的脾氣, 自然是要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去。但剛要開口, 皇後娘娘打斷了她的話:“哀家以為, 王妃雖是不願, 但畢竟曾與七殿下有過舊交情。他的家務事牽扯到了她,
王妃也隻能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奪人子嗣叫幫忙?”靜貴妃麵色有些不悅。
葉翎見皇後調停不成, 索性也不讓她多費口舌,徑直道:“七殿下的兩個孩兒如今在我的府上, 吃我的用我的, 我是嫌王府人還不夠多麼?要不是碧蓮說她被迫骨肉分離, 求我幫忙, 我也不會去管這個事兒。”
“她不過是個小妾, 孩子是七殿下的,與她何幹?”
“她生的, 為什麼與她無關?難道七殿下和貴妃娘娘也沒有關係麼?”
“你——砌詞狡辯!”靜貴妃指著葉翎,麵露慍色, “葉翎, 你和七殿下早已經再無瓜葛, 何必還要如此糾纏他?”
葉翎疑惑地望著靜貴妃, 一旁皇後倒是看出來了。原來靜貴妃不是氣葉翎搶走孩子, 而是生怕葉翎對七殿下還有念想,破壞了他和葉惜憐的感情。
她瞧了葉翎一眼, 這丫頭少根筋,怕是想不明白。於是她輕笑道:“妹妹怕是多想了,翎兒既然已經是王妃了,怎麼還會與七殿下有任何可能?”
葉翎重重點了點頭,覺得姑姑真是了解她。而且這靜貴妃的想法怎麼和旁人都不太一樣?誰會胡亂這麼想?
靜貴妃是將信將疑,畢竟她年少守寡,她的孩兒又能文能武的,難保不會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葉非湮從中調停了一會兒,兩方總算是緩和了下來。最終商議的結果是,碧蓮回府,而她的兩個孩子進宮在靜貴妃膝下養著。
送別了靜貴妃之後,葉翎總算是鬆了口氣。她扶額道:“早知道這麼麻煩,我就不幫碧蓮了。”
“這就叫清官難斷家務事,葉惜憐的事情你以後少插手。”葉非湮又恢複了冰冷冷的狀態。
她平素在宮中雖然不太與人來往,但這麼多年地宮中生涯,總算也學會了些偽裝之術。
“我哪兒知道幫了她,靜貴妃會這麼想。”葉翎起身道,“既然事情解決了,我先回去了。”
“留下來吃個便飯。”
葉非湮地語氣並非詢問,葉翎停下了腳步,乖乖坐了回去。她知道,姑姑這是有話要和她說。
於是待她吩咐宮人準備膳食,屏退了所有人之後,她這才開了口:“姑姑是想通了?”
“是,我想通了。”葉非湮咬了咬唇,“其實王爺生前也想過要得到帝位。隻是不知何故選擇了放棄。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若是能讓趙思君成為皇帝,也算是我能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葉翎點了點頭,正要與她商議之後的行動。外麵忽然傳來了腳步聲,隱約能聽到宮人跪拜的聲音。
葉非湮眉頭一皺:“他來做什麼?”
“誰?”
“陛下。”
葉翎起身道:“那我還是先走一步了。”
葉非湮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知道你在這裏,不必急於離開。”
說話間,皇上已經來到了宮門前。宮人一聲高呼:“陛下駕到——”門應聲而開,皇上的身形出現在兩人麵前。
兩人上前各自行了禮,皇上瞧了一眼葉翎:“王妃也在此處?可真是稀客啊。”
葉翎不知如何回答,隻是嗯了一聲。
“陛下莫見怪,翎兒她向來不太懂什麼禮數。”
皇上寬和地笑了笑:“朕早就見識過了,此處沒有外人,不必拘禮。都平身吧。”
兩人起了身,皇上左右端詳,良久感慨道:“你們姑侄二人真是相像。”
葉翎看了眼葉非湮,確實她們的眉眼有幾分相似。
“陛下說笑了,臣妾已經是殘花敗柳。翎兒才是傾城絕色的美貌。”
皇上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眼角帶著笑意。但葉翎注意到,葉非湮被握住手的時候,下意識收了一下。又生生忍住了。
“皇後謙虛了,你的美貌如今也是冠絕六宮。隻是——”他轉頭瞧了眼葉翎,“隻是翎兒啊,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著實是可惜了。”
葉非湮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很快掩飾了過去,沒有接這個話茬。葉翎倒是想接,不過她也知道,即便是她提出了不再守寡的想法,皇上也不可能答應她。
不過眼下,能讓她脫離這個身份的,也隻有皇上了。興許,她可以旁敲側擊問一問。
皇上此來,顯然是要留下來用午膳的。
三人坐在一桌,氣氛頗有些尷尬。葉家這兩位絕世美人像是兩座冰山,表情動作都如出一轍。
皇上心中默歎,皇後但凡是有靜貴妃分毫的溫柔,他便能當個昏君了。
“湮兒,再過幾日是秋狩。你的箭法百步穿楊,到時候跟朕一同去圍獵吧?”
“臣妾遵旨。”
皇上笑了笑:“都是自家人,就不必老自稱臣妾了,顯得生分。”他說罷又瞧向了葉翎,“翎兒,你到時候也一起來可好?”
葉翎瞧了葉非湮一眼,她倒是想使眼色。可是皇上也瞧著她,她什麼也不能暗示。葉翎自然是懶得出門,她隻想在府中跟薄盡斯溫存膩歪。
思忖了良久,她問了一句:“都有什麼人去啊?”
“文武百官,還有宮中一些嬪妃都會去。你姑姑也會去。”
既然文武百官都回去,隻怕薄盡斯也在其中,於是葉翎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皇上難得心情好,有意挑了些話題。即便是葉翎這樣不愛說話的也能應答上兩句。
過了晌午,皇上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倒是隨意尋了個由頭支開了葉非湮,他和葉翎則在後院散步。
葉翎心下思忖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試探。皇上停下了腳步,伸手摘了一朵花在手中揉捏著:“翎兒,朕與你隻有數麵之緣。但每一次見你,你都給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葉翎想了想,自己好像沒做過什麼。
“第一次是你在宮宴上,揮劍斬殺了十數名刺客。朕總覺得,你這樣的奇女子,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她抬頭看著他,皇上隻是專心捏著那朵花,甚至擠出了一些花汁。
“陛下口中這樣的結局,指的是什麼?”
“你甘心為他這樣守寡一世麼?”
他低下頭,對上了葉翎的眼眸。她的目光有些閃爍,皇上眼中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果然,她的心誌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定。
“我......這件事恐怕不是我想不想,而是已經是事實,我想不出有什麼轉圜地餘地。”
“萬事都是可以轉圜的。譬如,若是你有了強有力的靠山,那個人可以為你遮擋住所有的風雨,你自然可以擺脫王妃的身份。”
葉翎想了想,薄盡斯固然很聰明,可在這裏根基不穩。而且掌握生殺予奪的是皇上,她不想害了薄盡斯。
但聽他話裏的意思,倒是挺開明的。
“擺脫身份之後呢?”葉翎忍不住問道。
皇上沉吟了片刻,隨手將那被揉爛了的花丟進了草叢中,他握住了葉翎的手:“自然是你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隻要你願意。”
葉翎覺得這餡餅掉得太大,她這個姑父開明得有些奇怪,這讓她忍不住警覺了起來。
她趕忙抽回了手,搖頭道:“人不可能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皇上眼中流露出一些失望,但是轉瞬即逝。他依舊是春風和煦的微笑著:“你說的也是,有些東西是要爭取的。”
兩人散完了步,葉翎便向葉非湮告了辭。她回府的路上仔細思忖了皇上的這番話,隻覺得話裏有話。難道他是知道自己跟薄盡斯地關係,有意成全?
隻怕沒那麼簡單。
不過回到府中,她還是把皇上邀她去狩獵的事情告訴了薄盡斯。他也有些困惑:“陛下怎麼會忽然邀你去狩獵?”
“我想,可能是我剛好在場,順口就問了。”葉翎攬住了他的腰,抬頭望著他,“你也會去吧?”
“當然。”薄盡斯刮了刮她的鼻子,“隻是到時候和你隻怕不能那麼親密了,要避避嫌。”
葉翎點了點頭,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那我們就夜裏溜出來私會,暗通款曲。”
薄盡斯忍俊不禁:“好。就是這成語不能亂用,我來教教你。”
他拉著葉翎來到書桌前,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認成語。葉翎一坐下來就犯困,寫著寫著將頭靠在薄盡斯的懷裏便睡著了。
他有些無奈,俯身將她抱進了懷中......
轉眼,狩獵的日子到來。葉翎懶懶散散在馬車中打著瞌睡,馬車彙入了浩浩蕩蕩地車隊之中。文武百官和皇上都在其中。
她正做著美夢,忽然聽到了車窗外傳來了一陣馬蹄聲。車簾掀開,葉念初的臉探了進 來:“翎兒,出來騎馬吧?”
葉翎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湊了過去,瞧了眼外麵。葉念初正騎在馬上,外麵風光不錯。
於是她鑽出了馬車,縱身一躍,落在了葉念初的馬背上。
葉念初立刻手中鞭子一揚,馬兒便愉快地跑了起來。葉翎隔了老遠看到了隊伍最前方的薄盡斯,於是催促葉念初快一些。
他起初還縱馬揚鞭,但很快意識到了葉翎的意圖。於是故意放慢了馬的速度,與薄盡斯隔了一段距離。
最近他會去思考了許多,不得不承認薄盡斯那小子是對他妹妹不錯。可是要把他妹妹就這麼送到一個男人懷裏,他心裏還是覺得酸溜溜的。
“哥哥,你快些。”
“太快了就到陛下和父親前麵去了,那就僭越了。”
“不用到那麼前麵去。”
“就在這兒挺好的,你看這裏的風景,是不是京城裏看不到?”
葉翎哪有心情看什麼風景,焦急地夾著馬肚子。可這馬隻聽葉念初的使喚,壓根不理會她。
她一咬牙,一掌拍在了馬屁股上。那力道不是尋常馬匹能承受的,於是葉念初的馬受了驚,發瘋似的狂奔了起來。
葉念初怎麼也勒不住。他的馬一路狂奔,很快就來到了隊伍的前列。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受驚的馬,要不是葉念初死死勒住,隻怕是要衝進隊伍裏。
“翎兒,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他一麵手忙腳亂一麵咬牙切齒。
“就拍了一下馬屁。”葉翎一臉無辜地望著他。
“快讓它停下來——”
說話間,那匹馬已經跑過了薄盡斯的身邊。葉念初感覺到身後一輕,眼角餘光瞥見,葉翎飛身落在了薄盡斯的車攆上。
依照她的心思,恨不得立刻鑽進他懷裏。可是薄盡斯說過,人前他們要假裝陌生人。於是葉翎便克製著自己,隻是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目光看著葉念初的馬絕塵而去。
不遠處的陛下也瞧見了,他轉頭問葉翎:“王妃,葉將軍這是要去哪兒?”
“估計是想給陛下先探探路。”
皇上笑道:“年輕人就是生龍活虎的。隻是你提前下了馬,總不能和大臣們坐在一起。不如和皇後一起吧?”他指了指身旁的葉非湮。
葉翎其實隻想和薄盡斯待在一處,可是她轉頭瞧了他一眼,他正和一旁的大臣閑聊。她隻得飛身落在了葉非湮的身旁。
皇後瞧了她一眼,低聲道:“你和阿初怎麼這般孩童心性?胡鬧。”
葉翎吐了吐舌頭,也壓低了聲音:“我覺得哥哥婆婆媽媽的,騎馬太慢,就拍了他的馬屁股。”
葉非湮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你呀,還是乖乖坐在這裏,別太引人注目了。”
葉翎點了點頭,隻是忍不住回頭去看。
而不遠處的轎攆之中,靜貴妃身旁,趙煦和和葉惜憐默默將這一切收入了眼底。趙煦和默不作聲,而葉惜憐卻撇了撇嘴道:“這般拋頭露麵,真是不成體統。”
靜貴妃也微微頷首表示讚同。
第68章 肖想
但其他隨行的大臣們卻不這麼認為。
朝中不少人是新近走馬上任的, 早就聽聞過葉翎的名聲, 今日得以窺見真容, 不由得都伸長了脖子。
方才那驚鴻一瞥, 他們已經隱約明白, 為何王爺那般英明神武, 都要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那麼多荒唐的事情。
薄盡斯也不用刻意收斂目光, 畢竟其他人都在看她的背影。一旁的內閣大臣梅學千忍不住嘖嘖驚歎道:“我一向覺得翩若驚鴻隻是誇張的溢美之詞,今日見了王妃的身法, 才知道這些詞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風姿綽約。”
“梅大人慎言。”
梅學千是近來剛提拔的,向來恃才傲物, 不願意做阿諛奉承之事。家中又沒有背景, 所以一直得不到重用。
但這人天性疏狂, 經薄盡斯提醒也沒有收斂, 而是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 王妃美貌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隻是這般年紀就守了寡,真是可惜了。”
話音落下, 另一旁的內閣大臣也微微傾身:“梅兄這就不懂了吧,當寡婦也有當寡婦的好處。你可聽說了那件事?”
薄盡斯眯著眼睛看著兩個不知死活的家夥。
梅學千好奇:“什麼事?”
“聽說王妃和長公主曾經看上了同一個麵首, 有一次遊湖, 王妃可是當場將人給搶回了府中。事後長公主是半個字不敢多言。”
他們口中的麵首, 此刻捏緊了拳頭。心中已經盤算了十七八種讓他們生不如死的法子。
梅學千一臉憧憬:“什麼時候我也能成為王妃的入幕之賓就好了。”
說話間, 前方轎攆中, 王妃回眸,正看向了這個方向。梅學千立刻整理了一下衣冠, 做風流狀。
葉翎皺了皺眉頭,怎麼跟薄盡斯比起來,其他大臣都好像山中的猴子?
薄盡斯與她四目相對,嘴角微微揚起。兩人很快錯開了眼神,一切恢複如初。
梅學千激動地扯了扯薄盡斯的衣袖:“首輔大人,她衝我笑了,你說我是不是有機會?!”
話說完,薄盡斯抬腳將他從車上踹了下去。梅學千摔了個狗啃泥,一麵起身一麵嘀咕。這首輔大人也忒喜怒無常了。看他正襟危坐,莫不是心裏也在打主意,所以對王妃衝他笑這件事心生嫉妒?
這一路總算風平浪靜,傍晚,他們來到了行宮。葉翎帶的人不多,就近分在皇後宮中。
但內眷和外臣離得比較遠,葉翎又是個路癡一時間也是愁眉不展。這要怎麼跟薄盡斯暗通款曲?
她正發愁,姑姑那裏傳來了消息,說是邀她一同用晚膳。
她信步便去了姑姑的殿中,可是一進門才發現,皇上竟然也在。
葉翎向他行了禮,陛下便招呼她坐下。席間,他還問了她一些隨軍打仗的事宜。
葉翎說的都很簡略,她心裏還想著今晚幽會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也根本沒有注意,皇上此刻正失神地望著她。
皇後看在眼中,暗暗捏了把汗。葉翎這脾氣她是知道的,若是知道陛下此刻的心思,隻怕會做出什麼有損龍體之事。
“翎兒,朕今日見你騎馬時,英姿颯爽。明日圍獵,你和皇後不如也領一些女子一同騎射,
以顯巾幗不讓須眉?”
“好啊。”葉翎爽快答應了下來。她今天瞥見了靜貴妃一行,若是讓她跟她們坐在一起家長裏短的,她會被煩死。
“那一會兒你隨朕挑匹馬。”
葉翎點頭答應了下來,皇後並未製止。她和皇上雖然是夫妻,但他鮮少寵幸她,原因麼,自然是她的冷淡。
她知道陛下的心思,本該阻止的。可是阻止以後呢?他便會留下來與她溫存。她不願意。
皇上帶著葉翎來到了馬廄。葉翎習慣了戰馬的臭味,所以不覺得這裏味道難聞。
馬廄的馬個個被喂得毛色發亮,肌肉發達。不遠處趙煦和也在挑馬,似乎是已經選定了。
他瞧見二人,不由得一愣。但很快還是不動聲色走了過來,依照禮數向二人行禮。
“老七,你這是在為明日圍獵做準備麼?”
“回稟父皇,兒臣想到明日會與葉將軍等諸位大將比試,想著不能丟了父皇的顏麵,所以提前來熟悉好做準備。”
“其實你也不必太緊張,都是成家的人了,自然是陪著妻兒更重要一些。”
“父皇教訓的是。”
“朕現在還要替王妃挑馬,你若是無事便退下吧。”
趙煦和瞧了葉翎一眼,她正認真地看著馬廄中的馬,淡漠疏遠的模樣一如往昔。
他告了退,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隻這一眼,卻讓他看到了心驚的一幕。
他的父皇此刻正眼中帶著笑意,滿懷深意地瞧著葉翎。而她卻渾然不覺......
葉翎完全被這些馬吸引了,她在軍營中最喜歡的就是喂馬。也因此知道了不少養馬的知識。
她一匹匹看過去,忽然瞥見了一匹白馬,模樣甚得她的心意。於是她走過去輕撫著馬首:“這匹看起來不錯。”
一旁的馬夫恭敬道:“王妃娘娘好眼力,這確實是難得的良駒,隻是......隻是這匹馬野性難馴,至今都還未馴好。”
葉翎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那不是正好,我來替你馴。”
馬夫為難地看了看她,又瞧向了皇上。
“依她所言。”
馬夫隻得命人替那馬上了馬鞍,準備妥當之後,他將馬牽了出來。那匹馬果然脾氣不好,不住地甩著脖子,不讓控製。
葉翎接過韁繩,馬夫緊張地看著她。他不認識葉翎,隻以為她是個尋常女子,心中不由得擔憂。這畢竟是陛下帶來的人,要是受了傷,他可擔待不起。
隻是陛下都首肯了,他也不敢抗旨。左右都是倒黴,他也隻有認栽了。
葉翎牽著馬來到空曠之地,天色將晚,周圍的燈火漸漸燃了起來。她縱身躍上馬背。還沒坐穩,那匹馬便暴躁地晃動著身子。
她握住了韁繩,用力一扯,那匹馬便被扯著歪過了頭。葉翎從來不懂什麼馴馬的道理,隻是她下盤穩,再烈的馬也擺脫不掉她。
果然下一刻,那匹馬發狂似的狂奔了起來,又是蹦又是跳。葉翎握著韁繩,神情看來並沒有任何的緊張,就好像騎著一匹普通的馬。
馬夫暗自咋舌,他這裏已經有兩名頂好的騎手被摔了下去,至今還在家中躺著。可這位王妃娘娘卻好似根本就不費力。
那匹馬性子急躁,葉翎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待它喘息的空當,一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那匹馬頓時驚叫了起來,又開始折騰。
可是折騰了一會兒,累了停下來休息,葉翎又開始折騰它。反複來去,這匹馬最後累得直喘粗氣,終於是敗下陣來。
葉翎騎著馬,繞著圍場小跑,晚風輕撫麵頰,很是愜意。如果這個時候薄盡斯也在就好了。
不遠處,皇上默默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他招了招手,葉翎瞧見便策馬過去。
“既然馬已經選好了,不如隨我一起騎馬散步如何?”
葉翎看了看天色,搖頭道:“夜深了,不安全。”
“有你在,還會不安全?”皇上笑道。
“以前我敢說沒有任何危險,但是王爺死後,我不確定了。”
“無妨,朕這圍場可不是長安的大街。”
葉翎思忖了片刻,覺得說的有道理,便頷首同意了。皇上的座駕自然是早已經馴服好,他上了馬,葉翎能看出來他的馬術隻是尋常。
尤其是比起容親王,那是差遠了。葉翎騎馬還是容親王教的,原先她不肯學,覺得還不如跑得快。後來發現騎馬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便欣然接受了。
兩匹馬並駕齊驅,在圍場漫步,漸漸地有些遠離場地。兩人來到了人煙較少的地方,隔了許久才看到幾個侍衛,絕大部分時間隻有他們兩個人。
“葉翎,其實朕一直很好奇。此前你對他一直都是百般拒絕,他是如何打動你的?”
皇上忽然提起這個話題,葉翎有些驚訝。但是念及當初,她來到禦前請求嫁給容親王時,他力排眾議答應了她。這份恩情,葉翎還是記得的。
“其實他死的那天,我本來是想要與他徹底劃清界限的。陛下知道的,王爺那個人素來話多,事兒多,很是煩人。而且隔三差五鬧出許多大動靜來,讓人不得安寧。”葉翎歎了口氣,“我原先還想,他若是不答應,我就卸了他一條胳膊。”
皇上額頭微微沁出了冷汗,他那個弟弟可真是膽識過人,什麼人都敢招惹。
“不過我約了他見麵,卻左等右等都不見他,於是去了以前常去酒巷找他。”葉翎望著遠處,“那時候他已經受了重傷,躺在地上命不久矣。”
她的思緒回到了那一日。
容親王出事的那天,葉翎絲毫沒有覺察到有什麼不對勁。那天她約了他在天鉞樓見,她想鄭重地同他說清楚,他們不是同路人,請他不要再糾纏她了。
葉翎一向覺得自己心如磐石。但那天,她卻喝了很多的酒,恍惚間想起哥哥說過的一句話——酒壯慫人膽。
不過是一句道別,她卻要借著酒勁才能說出口。她長這麼大,何時這麼慫過?
酒壇子見了底,他卻沒有出現。葉翎才覺得不對。她的邀約,他應該是提早了來才是,不可能讓她等這麼久。
於是葉翎飛身掠上了屋舍的頂端去尋他。她沒費多少工夫就在一處偏僻的小巷子裏找到了他。
他躺在血泊之中,渾身是傷,奄奄一息。葉翎忽然覺得心像是被掏空了,她從未有過這樣慌亂的感覺。
可他見到她的時候,卻勉力擠出了一絲笑容來。
“我還以為,臨死前見不到你了。想著你一定會怪我,平時死皮賴臉纏著你的就罷了,臨了了約定的事情還不能做到,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
葉翎隻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他活不了了。
容親王從懷裏掏出了一盒胭脂,顫顫悠悠地舉到她麵前:“這胭脂早就想送你了,可是每次見到你又覺得毫無必要。”
葉翎慢慢蹲下身,半跪在他身前,握住了那盒胭脂。他的聲音越發虛弱起來:“唔知道......你這次見我......是為了和我分別。現在好了......我再也......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葉翎俯下身,聲音一如往常平穩而冷淡:“不是。我見你是想告訴你,我要嫁給你。你活下來,我嫁給你。”
那是葉翎生平第一次撒謊。容親王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出血來,一邊發出了苦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混合著臉上的血蜿蜒而下:“小翎,你真是這世上最狠心的姑娘。你現在,教我死也不能瞑目了。”
葉翎向來知道自己狠心,可她對他卻一忍再忍。若是殺王爺不會連累滿門抄斬,她早剁了他幾百回了。可今日,她說要嫁給他,也是真心的。
她頭一回知道,原來自己活這麼久,並不是鐵石心腸。身體裏的這顆心也是會痛的。
第69章 醋了
葉翎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不知不覺已經遠離了圍場許久。此刻是滿天繁星, 四周萬籟俱寂, 隻剩下一雙馬蹄聲。
“若是以你所言, 我怎麼覺得你對他更多的是報恩, 並無男女之情?”
葉翎頷首:“我對王爺確實無男女之情。”
“既然沒有男女之情, 僅僅是報恩, 就足夠你背棄葉家百年的大業?”
葉翎微微蹙起了眉頭,陛下這些話觸及到了葉家的秘密。盡管她如今下定決心不再受到葉家的控製, 可是這些事情還是不應該和外人講。
皇上見她沉默了下去,知道她是個不會掩飾自己情緒的。既然不會撒謊, 那索性就不說話了。這脾氣跟以前的葉非湮如出一轍。
忽然, 葉翎壓低了聲音:“陛下, 小心。周圍有埋伏。”
皇上一愣, 旋即變了臉色。他正打算勒馬調轉馬頭, 卻見葉翎依舊不動聲色,他轉念一想, 這四下又沒有侍衛,貿然動作隻怕驚動了此刻更難收場。
葉翎側耳傾聽, 半晌才道:“隻有一個人, 不過這人武功不差。一會兒我纏住他, 陛下就直接跑回去。”
“好, 朕一定會讓人來接應你。”
“不用了, 來了也是添麻煩。”葉翎說罷一個縱身自馬背上飛掠而起,拔劍直刺向了樹叢之中。
背後果然傳來了馬蹄聲, 葉翎這一劍原本必定能擊中目標,卻在半途轉了個彎兒。她旋身落地,收了劍,輕聲道:“出來吧,他走了。”
不一會兒,樹叢後走出來一道身影,長身玉立,臉上帶著盈盈的笑意:“翎兒,你怎麼知道是我?”
葉翎走向他,咧開嘴笑了起來:“我能感覺到你的氣息。”
“我的氣息?”
“對啊,是......紅燒肉的味道。”
薄盡斯扶額:“好好的氣氛,你這麼說破壞就破壞了。”
葉翎撇了撇嘴:“我知道你一定是燒了紅燒肉。”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狗鼻子真靈。”
“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聽馬夫說的。”
葉翎正要問他怎麼能比她騎馬還快,眼角的餘光瞥見江蘺正在不遠處的樹上,頓時都明白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葉翎說著拉住了薄盡斯的手向自己的馬走去。
薄盡斯一麵上馬一麵轉頭對江蘺道:“你善後。”
江蘺哼哼了一聲作為回答。葉翎一麵飛身上馬一麵道:“江蘺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這小子就這樣兒,沒事的。”薄盡斯從背後攬著葉翎,下巴抵在了她的脖頸間,“回頭路不要走,我知道一條小路,我們走那裏。”
“為什麼要從小路走?”
“你跟陛下撒了謊,讓他不要來接應,你以為他真的就不會派人來了嗎?”
葉翎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於是調轉了馬頭向小路走去。
一路上兩人倒是不疾不徐,薄盡斯輕輕歎了口氣:“隻是你實在不該和陛下單獨來此的。”
“為什麼?”
“翎兒,他對你若是存了些別的心思,你要如何應付?”
葉翎頓了頓:“別的心思?你是說他想要利用我調查處黑騎軍的下落?”
薄盡斯不知道對於葉翎這腦子是喜是憂,她能想到黑騎軍,說明她還是有所警覺的。可是陛下對她,想必是有非分之想,偏偏她對於這些方麵是半點都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若是他喜歡你,你該怎麼辦?”
葉翎忍俊不禁:“你是不是想多了?陛下他是姑姑的夫君,也就是我的姑父。他怎麼會喜歡我?何況我和他差著輩兒呢。”
“容親王與你不也差著輩兒。”
葉翎轉頭望著薄盡斯:“你是不是......醋了?”
他自後方握住了韁繩:“我是醋了,但更多的還是擔心你。陛下的脾氣你不知道,老謀深算城府極深。就連我有時候都捉摸不透他的性子。”
“不會吧,我看他好像挺和藹的。我之所以能成為王妃,後來從軍,都是因為他的成全。”
“他當然樂見其成,陛下老早就想削掉葉家的實權。而你的做法剛好又與他的計劃不謀而合。”
“那這麼說來,他是還想利用我?”
“我倒是覺得他如今覺得你沒有什麼可利用的,此刻接近你,也隻有這一種可能。”
葉翎原本是不信,覺得薄盡斯多心了。可是他這麼一分析,她又覺得實在是無可辯駁。
“那.....那我該怎麼辦?如今我住在姑姑宮中,皇上隔三差五就來。最近的圍獵場上又時常會見到。我——我——”
薄盡斯揉了揉她的頭:“隻要不和他單獨相處便可,還有,他遞給你的東西盡量不要吃。”
葉翎點了點頭,這麼想來其實也挺簡單的。
一騎白馬自林間穿行而過,葉翎靠在薄盡斯的懷中。很快來到了薄盡斯的居所,她帶著他飛身落在了院落裏。
薄盡斯獨居一處,此刻仆從們都睡了。兩人進了屋,薄盡斯溫聲道:“你在此稍待,我去把紅燒肉熱一下。”
葉翎頷首,便獨自一人留在了屋中。她走到書案前想看看薄盡斯最近在看些什麼書,可是掃了一眼,卻發現他書案上放著一本折子。
以前薄盡斯看奏折都是看完就放到了一旁,很少有不收起來的。她拿起來瞧了瞧,卻發現這並不是折子,而是一份密報。
葉翎正要伸手去取,薄盡斯便走了進來。他將噴香地紅燒肉放下,招呼葉翎來吃。她立刻輕快地走了過去,大快朵頤了起來。
薄盡斯看她吃得開心,嘴角也忍不住帶了笑意。他伸出手指,輕輕抹了抹她的唇畔,那裏還沾了些肉汁。
一碗紅燒肉很快就見了底,葉翎心滿意足地舔了舔舌頭:“明晚我還要過來。”
薄盡斯笑道:“你想來,我自然是開心的。可是這裏畢竟不是王府,我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葉翎鑽進了他懷中:“早知道圍獵要和你近在咫尺又要假裝不認識,我索性就不來了。”
“你不來我才不放心。”薄盡斯望著書案,呢喃了一句,“長安怕是要變天了。”
“長安怎麼了?”
薄盡斯揉了揉她的頭:“沒事。”
葉翎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是有事,他卻說沒事。不過隻要不影響她的計劃,一切都無關緊要。
夜深了,她戀戀不舍辭別了薄盡斯,回到了自己的宮中。
第二天,葉翎才知道,陛下帶來的禦林軍去找了她一夜。結果隻是在林中發現了一些打鬥的痕跡,別的什麼都沒看到。
所以當葉翎早晨起來到院子裏練劍的時候,宮人頗為驚訝,一看見她就匆匆趕去向皇上稟報了。
葉非湮也起得很早,她站在門口看著葉翎練劍。那些劍法與她如出一轍,隻是葉翎對於劍法的領悟比她更為精進。
此前幾次交手,她之所以能占上風是因為葉翎受了傷。可她這樣的身手,誰能讓她受傷?
劍練完,葉翎鼻尖沁出了些許的汗水,她轉頭看著葉非湮:“姑姑,過兩招?”
葉非湮笑著搖了搖頭:“不必了,技不如人,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葉翎有些遺憾,這世上能跟她過招的人不多。
“今日還有圍獵,留點精力一會兒馬場上發揮吧。”葉非湮囑托道。
葉翎頷首,進屋洗漱了一番。兩人便一同乘著轎攆去了圍獵場。
半途上與陛下的車攆相遇,皇上深瞧了葉翎一眼,並未提及昨日之事。隻是看他的臉色有些不悅。
葉翎想起昨晚薄盡斯的吩咐,於是有意避開,故而也沒有多言。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圍獵場上,文武百官已經再次等候。昨晚還鮮少有人來的地方,今日裏衛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森嚴。
兩旁的看台上也有不少的大臣和女眷坐著。
葉翎掃了一眼看台,薄盡斯不在那裏,倒是瞥見了葉惜憐和靜貴妃,長公主也在不遠處。
“翎兒,你在找誰?”一旁葉非湮忽然問道。
葉翎收回目光:“就是隨意瞧一瞧。”
葉非湮沉默了片刻,壓低了聲音:“若你還想著七殿下,我勸你——”
“姑姑,他跟我早就沒有瓜葛了。”
葉非湮看著她,心中卻並不太相信。在她看來,七殿下大婚,她卻獨自一人在王府裏散心。後來她又拉著她去了七殿下府上,難道不是戀戀不舍?
果然,葉翎的目光很快被圍獵場中的人吸引了去。七殿下也在那裏,隻是他身旁有一名紅衣男子,器宇軒昂,他的存在讓人無法再注意到身旁還有旁人。
葉翎自轎攆上走下來,便徑直向圍獵場走去。陛下示意身旁宮人替她背了馬,於是片刻之後,一襲白衣的女子騎著白馬奔至場中。
她原想靠近薄盡斯,但顧及周圍人的目光,隻能在他周圍轉悠。但是在外人眼裏,葉翎這分明是騎著馬在趙煦和地身邊轉悠。
他們倆又有過婚約,不由得引起了一陣議論紛紛。
而遠處,皇上落了座,眾人下馬行禮。葉翎牽著馬總算是站在了薄盡斯的身邊,其他的青年才俊忍不住偷眼瞧她,但她一概視而不見。
“你怎麼來了?”薄盡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我也想騎馬射箭。”
薄盡斯無奈,低聲道:“那你小心著些。”
葉翎笑了笑:“該我提醒你才是吧。”
說話間,陳公公宣讀起了陛下的旨意。今日的圍獵,諸位貴胄子弟和將軍,但凡是參與者。
隻要能獵得的獵物重量最重,便能獲得陛下的賞賜。圍獵時間三天。
葉翎就是奔著這賞賜來的,聽姑姑說,至少是有三千兩的白銀。雖說那個孟天負責了王府的開銷,可她不能總靠著他,還得為自己增加點進項。更何況朝廷裏的走動也需要銀兩。
葉翎心裏的算盤撥的劈裏啪啦響,耳邊忽然傳來了幽幽的聲音:“翎兒,你想騎馬射箭,哥哥可以帶你啊——”
葉翎一轉頭,這才發現葉念初也在。他臉上還有一塊淤青,身旁的馬也換了,看來她那天確實是驚著了哥哥的馬。
她暗自咋舌,連忙悄悄挪到葉念初的身邊,賣乖道:“哥,你眼睛下麵怎麼青了?我那兒有金瘡藥,等圍獵結束我給你敷。”
葉念初哼哼了一聲:“臉上的傷無礙,可是心裏的傷卻什麼藥也沒有用了。”
“我給你吹吹也沒用麼?”
葉念初一怔。他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他爬樹上掏鳥蛋,不小心摔了下來,腿受傷了。他的小翎兒就捧著他的腿,一邊哭一邊鼓起腮幫子幫他吹傷口,奶聲奶氣地安慰他,說吹吹就不疼了。
這麼多年了,他的小翎兒好像又回來了。那個活生生的,知道痛,知道心疼人,也知道撒嬌的妹妹,如今就站在他的眼前。
葉念初發不出火來,嘴角忍不住揚起:“好,圍獵結束我去找你。”
比賽開始的號角聲響起,眾人飛身上馬。葉翎掠上她的白馬,一騎當先衝向了獵場的林中。
葉念初緊隨其後,趙煦和也勉強能跟上。但薄盡斯就遠遠落在了後麵,他尋常騎馬還行,可是跟這些人比起來就差得遠了。
事實上,薄盡斯並不懂什麼功夫。他的計劃是,一會兒進了林中,就讓江蘺去替他打些獵物來做做樣子,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葉翎進了林中,便循著味道直奔一處山洞之中。圍獵場裏是有豹子的,運氣好的話還能碰到頭熊。
她跑了一會兒,背後馬蹄聲亦步亦趨。一轉頭,葉念初已經策馬前來,笑嘻嘻道:“妹妹,你要去獵什麼?我跟你一起啊。”
第70章 林中狗糧
葉翎正要回答, 忽然聽到了山洞裏一陣低吼。她連忙勒馬, 葉念初也停了下來。兩人翻身下馬, 葉念初默契地跟在了葉翎的身後。
“這裏麵是什麼?”葉念初握著弓箭低聲道。
“估計是頭熊。”
葉念初手中的弓箭差點拿不穩, 他連忙拉住了葉翎:“你就是功夫再高, 也不能自尋死路啊。”
“放心吧, 我十五歲就出來自己獵熊了。”
“獵熊做什麼?”
“吃。”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吃熊?你師父不給做吃的麼?”
葉翎沒有回答, 隻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葉念初聽到裏麵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那聲音聽得他毛骨悚然。
葉翎也放下了弓箭, 抽出了腰間的劍。葉念初想要跟上去,葉翎已經身形一閃消失了。
緊接著山洞裏傳來了可怕地咆哮聲, 還有碰撞聲。葉念初正要衝進去幫她, 忽然背後傳來了馬蹄聲。
他回頭一瞧, 發現是七殿下追了上來。
趙煦和看見兩匹馬和地上的弓箭, 忍不住蹙眉道:“葉翎呢?”
話音剛落, 山洞裏傳來了可怕的聲音。趙煦和臉色一變,趕忙就要衝進去幫忙, 葉念初連忙攔住了他:“七殿下,這件事情交給我。你若是進去, 隻怕——”
“你怕我給你們添亂?!”趙煦和沉下了臉來。
“是的。”葉念初說罷握著刀轉身衝了進去。
不出片刻, 葉念初又退了出來。緊接著一顆腦袋被丟了出來, 葉翎身上沾染了不少的鮮血, 白衣斑駁。
她握著劍緩步走了出來, 臉上還帶著輕鬆的笑意:“哥哥,我獵到了。你——”
話還沒有說完, 她見到了不遠處的趙煦和。他臉上的驚愕還未消除,正駭然望著地上的熊。
葉翎的笑容斂了去,快步走過去拾起了地上的箭,然後重重紮進了那頭熊的身體裏。
葉念初無奈道:“翎兒,沒人敢跟你搶。”
“那可說不準。”葉翎警覺地望著兩人,“我已經有斬獲了,你們去獵你們自己的吧。”
“我帶你去河邊洗洗,你看你這一身血。”
“不用。”葉翎發了信號,便候著附近的官兵將她的獵物抬回去。
葉念初和趙煦和卻並沒有離開,兩人索性栓了馬,陪著她一起等。葉翎見兩人留下來,更加警覺了,便蹲在那頭熊的屍體旁死死盯著兩人。
她以前打獵的時候,經常是剛到嘴地東西就被早寂靜候著的豺狼給搶走了。忙活了半天,隻剩下一小塊肉和滿身的傷。
所以葉翎自小就護食,捕了獵物也絕對不會讓旁人知道。
葉念初覺得好笑,轉頭看趙煦和,卻發現他正失神地望著葉翎。這小子,還敢對他妹妹有非分之想。
他清了清喉嚨:“七殿下,憐兒今日身體如何?”
趙煦和回過神來:“憐兒進來有些害喜,喜歡吃酸的。父皇派了禦醫來為她診脈,並無大礙。葉將軍放心,我不會薄待她的。”
葉念初不置可否,他並不擔心葉惜憐。畢竟有葉家這座靠山,她嫁給誰都不會受到虧待。除了......黎國的儲君......
相比之下,葉念初更心疼的是眼前這個妹妹。她現在索性抱著腥臭的熊頭坐在了熊身上。
“翎兒,那邊髒。你快過來吧。”
葉翎扭過頭不理他,心裏盤算著一會兒可以再獵些鹿來,那個也很重。
正思索間,她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聲音。那是有人在靠近傳出,她立刻站起身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葉念初和趙煦和注意到她的舉動,也循著她的視線看去。但是什麼也沒看到,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了動靜。
兩人都鬆了口氣,正要去牽馬。忽然葉翎拔出了腰間的劍,低聲道:“來者不善——”
兩人麵麵相覷,葉念初雖然還有些詫異,手上已經將劍拔了出來。趙煦和狐疑地看著兩人。
下一刻,一支箭破空而來。葉翎手腕一轉,將那支箭挑開,緊接著無數箭雨紛紛落下。
葉念初立刻護著趙煦和飛快後撤,可他眼角餘光瞥見葉翎不肯走。他斷喝道:“快走,別守著那頭熊了!”
葉翎一麵躲閃一麵好整以暇地答道:“不行,三千兩呢!”
“什麼三——”葉念初明白了過來,葉翎這是想靠狩獵拔得頭籌,贏得那三千兩。
他哭笑不得,他葉念初的妹妹,堂堂王妃,竟然為了三千兩這般搏命。傳出去怕是叫人笑話。
葉念初喝道:“你過來,我給你雙倍!”
話音剛落,葉翎已經飛身落在了他身旁。趙煦和心中暗忖,他認識葉翎這麼久,她一向是對世俗的錢財和女人都愛的綾羅綢緞不感興趣。何時為了銀兩就能這麼聽話了?
盡管那些箭簇來勢洶洶,但在葉翎眼中根本不痛不癢。葉念初和趙煦和就沒那麼好運了,葉念初功夫不錯,不過勝在力氣。可這些箭太密集,他躲閃不開,身上好幾處被擦傷。
“哥哥,你讓我過來其實和待在熊那邊也沒什麼兩樣嘛。”
葉念初狼狽不堪,可葉翎卻是一派悠閑的架勢。他們一路後撤,好不容易躲過了箭雨,葉念初喘息道:“總比你留在那裏送死的好。”
“可來的隻有二十幾個人,根本不是我的對手。”葉翎挽了個劍花,轉頭望向來的地方,“可惜我們的馬丟了,要走出林子怕是要不少時間。”
“二十幾個人?這麼多人是怎麼藏在林子裏的?”葉念初蹙眉道。
葉翎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她也想不通,要是薄盡斯在就好了。思及此處,她忽然變了臉色,糟了,薄盡斯之前也是追隨她而來。估摸著時間是要到了。
她趕忙提了劍就要走,葉念初一把攥住了她:“你別胡鬧,敵暗我明,就算你武藝高強也難免會吃虧。”
“我不會吃虧的。”葉翎瞧了眼腿上紮了根箭的趙煦和,“倒是你們倆,乖乖留在此處療傷,我去去就回。”她說罷飛身而去。
葉念初原想阻止,可他也受了傷,隻得和趙煦和在原地候著。兩人著實受了不少皮肉傷,趙煦和腿上還中了一箭,必須盡快處理傷口。
隻是他十分擔心,葉翎根本不認識路,這要是迷了路可怎麼辦?
但葉翎已經是今非昔比了,她循著兩人流下的血跡一路找了回去。果然很快聽到了不遠處的動靜。
有人咋舌道:“這他娘的也太可怕了,活生生砍了一頭熊啊!”
“是啊,葉將軍是厲害。聽說之前也是戰無不勝,幸虧剛才沒跟他交手。”
“但是剛剛一通亂箭,你說七殿下受傷了沒有?”
“看這地上的血跡倒是有可能,但我好像還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王妃?”
“應該也隻有她了。若是她在的話,咱們還追不追擊?”
“你不要命了?!”
葉翎在樹梢上隱沒了身形,聽到兩人提及自己,覺得他們還頗有些自知之明。隻是方才林中有二十幾人的氣息,此刻隻剩下兩人。那麼剩下來的人去了何處?
她思忖了片刻,決定先一步去和薄盡斯彙合,回頭再來收拾這群人。
兩名黑衣刺客正在現場查看,隻覺得頭頂一陣風拂過。他們警覺地抬頭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葉翎循著草木折斷的方向回頭尋找,半道上果然遇見了姍姍來遲的薄盡斯。他倒好,正領著一大群侍衛浩浩蕩蕩趕來。
葉翎飛身落下,侍衛們嚇了一跳,差點拔劍相向。還是薄盡斯脫口而出:“翎——林子裏何人?”
“是我。”
薄盡斯乍瞧見葉翎一身是血,心尖顫了顫,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將她抱上馬帶回去好生查看。
但葉翎麵色無異,侍衛們正要下馬行禮。葉翎擺了擺手道:“不要這麼多禮節了,你們是不是看到了信號過來的?”
“是啊。那是誰放的信號?”
“我放的。”葉翎說著已經上了薄盡斯的馬,“我剛獵了頭熊,想讓你們過來帶走,結果等 來了二十幾個刺客,不知道是衝著我和葉將軍還是七殿下來的。現在他們分散進了林子裏,你們這些人馬不夠,回去多帶些來。”
侍衛們麵麵相覷,薄盡斯冷聲道:“還不速去!”
“可是七殿下的安全——”
“葉將軍護著呢,你們還不放心?”
侍衛們隻好領了命,派了兩個人回去帶人馬過來。葉翎和薄盡斯帶著其他人走在前方。
兩人拉開了些許距離,薄盡斯這才低聲道:“翎兒,究竟出了什麼事?”
“就是我方才說的事情。隻是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
“怎麼說?”
“那些殺手有二十幾個人,要對付我們三個人,放完冷箭之後就應該出來。但他們並沒有,而是給了我們充足的時間逃走。好像有意為之。”
薄盡斯忍不住捏了捏葉翎的臉蛋:“很好,學會動腦子了。”
葉翎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所以我這次沒有急著殺了他們,而是先來找你,你一定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吧?”
“七殿下的人,不過——”薄盡斯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不過若是他們被抓,便會供認自己是四殿下的人。”
“為什麼?”
“隻怕山雨欲來,長安城要出大亂子了。”
薄盡斯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葉翎聽不懂。她撇了撇嘴,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
兩人帶著禦林軍的侍衛們來到了捕獵熊的地方,卻發現原本在此處守候的兩人已經死了。葉翎皺了皺眉頭,滿腹疑惑。
就在這時,葉念初的聲音傳來:“妹妹,原來你是去搬救兵了?”
眾人轉過頭,葉念初扶著趙煦和從林中緩緩走了出來。
“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想過了,最危險地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就回來了。”葉念初指了指那頭熊,“你的熊還在,沒人敢搶。”
禦林軍的侍衛們看呆了,小心翼翼問道:“這熊是——”
葉翎立刻走了過去:“是我獵的,你們先派兩個人抬回去。”
“可是——”
“有我在,這裏沒什麼危險。”
禦林軍是直接聽從陛下調遣的,陛下的意思是他們隻負責將捕獵到的獵物抬回做記錄。葉翎下了令,其他人又沒有疑議,他們隻好留下了兩人保護,其他人抬著獵物回去了。
處理完這些事情,葉翎這才鬆了口氣。忽然,她意識到自己現在血淋淋地,一定很腥臭,便道了一句:“你們去洞裏藏好,我去沐浴,一會兒就回來。”
“不行——”三人脫口而出。
葉念初上前道:“妹妹,我陪你。”
“你留下保護七殿下和首輔大人。”
薄盡斯上前道:“若是王妃不棄,下官願意陪同前往。”
葉翎正要答應下來,葉念初和趙煦和齊聲喝止。她一臉惋惜:“還是我一個人去吧,你們仨武功都太差了,還是聚在一起才能互相有個照應。”
葉念初被狠狠紮了心,他堂堂大將軍,戰場殺敵那般驍勇,居然被妹妹說武功差。而且還淪為了和薄盡斯同等的地位,簡直是折辱!偏偏他還反駁不出口,實在是憋屈。
薄盡斯倒不覺得,隻是和另外兩個大男人在一起,也覺得無聊。三人各懷鬼胎,相處起來氣氛也頗為詭異。
平日裏薄盡斯算是能說會道的,不過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和兩人說些什麼,於是他們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趙煦和打破了沉默:“葉將軍,薄大人,你們都是父皇的近臣。我聽聞,他最近好像有立儲的打算?”
“儲君之事乃陛下家事,陛下心中自有定奪。我們外臣不便議論。”薄盡斯淡淡地答道。
“此處並無旁人。”
葉念初一麵擦著刀上的血跡,一麵腹誹。這個趙煦和娶他妹妹的心思,果然動機不純。他一定是覺得他們二人如今是親屬,一定是一條船上的。
但依葉念初的心意,他絕不想讓妹妹成為爭權奪利的工具,哪一個妹妹都不行。至於儲君是誰,想必葉弘銘心中已經有了定奪。
而就薄盡斯而言,儲君之事尚遠。陛下根本就沒有立儲的心思,他正當盛年,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
但趙煦和如今就有些迫不及待了,這般沉不住氣,果然不是帝王的料。難怪皇上遲遲難以下決斷,這一個兩個的都不成器。
趙煦和見兩人沉默,心中也有了定奪。無論如何,他都要放手一搏。隻要這兩人不站在他的對立麵便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念初將葉翎的劍也擦得鋥亮。葉翎沐浴完歸來,三人正默不作聲坐著。
葉翎揉了揉肚子:“我餓了。”
葉念初起身:“我去拿些幹糧。”
薄盡斯也起身道:“我也帶了。”
不一會兒,一包幹饅頭和一隻噴香的燒雞出現在葉翎麵前。葉念初驚愕地望著薄盡斯:“薄大人,你出來打獵還帶燒雞啊?”
薄盡斯憨厚的笑了:“出來三天,自然要準備周全些。我還帶了些佐料。若是獵了兔子,還能烤著吃。”
話音剛落,葉翎身形一動便消失了。沒過多久,她就提著兩隻兔子和一隻鬆鼠歸來。
葉念初接過來,麻利地去了皮,收拾幹淨。
薄盡斯生了火,將兔子架在架子上烤。一麵喂葉翎吃燒雞。
葉念初聞著香味,肚子也一陣咕咕叫:“妹妹,你也分我點兒。”
葉翎指了指兔子:“你吃那個。”
“你不會連隻燒雞都舍不得分給哥哥吧?”葉念初痛心疾首地望著她。
葉翎想了想,忽然狠狠舔了一口那隻燒雞:“我已經舔過了。”
葉念初瞪著她,咬牙道:“我不嫌棄——”說著一個餓虎撲食揪下來一塊雞腿,葉翎不備,被他撕下來那麼一塊肉,頗為心疼。
兄妹兩人一麵吃一麵鬧了起來,薄盡斯看著他們,無奈地笑了笑。這兄妹倆還很是小孩兒心性。
趙煦和看著兩人嬉笑打鬧的模樣,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不了解他這個曾經的未婚妻。他見過的她隻有一個表情,但眼前的葉翎才是一個活色生香的人。
她會笑,會鬧,也會有孩子般的心性。隻是那些單純和幼稚從來不會在他的麵前表現出來罷了。
葉家兄妹撕扯著分完了一隻燒雞,還是意猶未盡。便圍在了火邊,眼巴巴等著兔子烤好。
葉念初嚐完了燒雞,又聞著烤兔子的味道,簡直想當場同意葉翎和薄盡斯的婚事。
怪不得妹妹對他死心塌地,他這一手絕活真是世間難尋。上一次在王府嚐過一次,之後連宮中禦廚的飯菜,他都覺得有些寡淡了。
很快兔子烤好,兩人又分同一隻兔子,於是好一番爭奪。葉翎還故意伸著油手去抹他的臉,葉念初毫不躲閃,一口咬在了兔子腿上。任由葉翎在他臉上按上了油手印。
葉翎也不示弱,咬下了另一條腿。兩人叼著腿看著彼此狼狽的模樣,忽然齊齊笑了起來。
正和趙煦和分吃一隻兔子的薄盡斯聞聲看去,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也許在遠離權力和喧囂的地方,她才會有這樣的笑容。
吃飽喝足,葉翎和葉念初躺在草地上。樹梢被風吹得來回晃動,月光忽明忽暗。
葉念初枕著胳膊,忽然轉頭看著葉翎:“翎兒,如果你以後能一直這樣開心就好了。”
葉翎捏了捏他的鼻子:“我會的。”
“我想通了,隻要你能稱心如意,無論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包括——”他壓低了聲音,“和他在一起。”
葉翎眼睛亮了亮,她咧開嘴撲進了葉念初的懷中,用力蹭了蹭。葉念初沒想到子嗣這麼一句話,妹妹居然主動跟他親近了!
幸福來的太突然,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身後的首輔大人和趙煦和卻齊齊露出了幽怨的目光。薄盡斯恨不得圍獵早些結束,原本翎兒應該是在他懷中撒嬌的......
------------------------------------------
四人休整了一夜,趙煦和的腿傷還沒好。於是薄盡斯提議分頭行動,他和葉翎出去打獵,葉念初留下來照顧七殿下。
眼下沒有更好的方法了,葉念初隻好同意了這個法子。
葉翎是真的奔著打獵來的,於是又去獵了幾頭鹿。為了省去麻煩,她將這些鹿都聚在了一起,準備到時候一次性發信號。
但第二天的中午,陸陸續續有人有了獵物,信號此起伏彼。葉翎覺得不妙,這要是林中的殺手發現了,他們不就危險了麼?
果然,離他們最近的信號發完之後沒多久,他們聽到了呼救聲。
“聽這聲音好像是駙馬的。”薄盡斯迅速道了一句。
“長公主的夫君?”
“是啊。他這次也來了。”
第七十一章
兵變
長公主跟葉翎算是有點交情,如今駙馬有難, 她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於是兩人隱沒了身形, 尋聲而去。
果然,他們看到了受傷的駙馬正狼狽地想要躲開黑衣人的追殺。葉翎將薄盡斯放在了樹梢, 便飛身下去救人。
駙馬悶頭逃竄, 忽然聽到了刀劍交戈的聲音。他一轉頭, 發現一名白衣女子正擋在他身後,與那些黑衣人纏鬥了起來。
他立刻認了出來,這林子裏沒有別的女子了。葉翎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就生擒了兩名刺客, 她將兩人揍得動彈不得, 這才飛身上樹將薄盡斯帶了下來。
駙馬扶著樹站穩,麵色驚魂未定。薄盡斯瞧了他一眼:“馮兄,你沒事吧?”
駙馬說不出話來, 隻是擺了擺手。
薄盡斯便沒有去管他,而是徑直走向了兩名刺客。他正要審問,那兩名刺客忽然一咬牙, 緊接著口中噴出了鮮血, 很快倒在了地上。
葉翎上前捏住了兩人的下巴,但為時已晚。她轉頭對薄盡斯道:“咬了□□, 死了。”
“沒事,反正不止他們兩個。”
葉翎點了點頭, 這才有空打量那駙馬。她原以為是駙馬生得太醜, 長公主才蓄了那麼多的麵首。可打眼一看,駙馬生得唇紅齒白, 相貌比尋常的小倌都要好看上許多。
當然,這話她不能亂說。之前說薄盡斯俊俏,他老是生氣,想來男子都不太喜歡別人誇他們好看。
“在下謝過王妃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葉翎淡淡道。
薄盡斯走上前:“現在林中不安全,馮兄若是不嫌棄,可以跟我們一起去找七殿下彙合。”
駙馬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三人回到了那處山洞,幾人互相見了禮。駙馬這才圍著火堆坐了下來,大家一起商談起了此次刺客之事。
駙馬之前一直孤身在外,他功夫尋常,但騎射很厲害。當初也是因此而得到了長公主的青睞,所以每年圍獵他都回來,而且戰績都不錯。
這一次他獵了四頭鹿和幾隻野兔,聚在一起打算先發個信號,沒想到就遭到了襲擊。
葉翎抱著胳膊瞧著他,忽然問道:“你是今天獵了四頭,還是兩天一共獵了四頭?”
“一共。”
葉翎鬆了口氣,又道:“方才......方才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該報答我?”
山洞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葉翎的身上,駙馬也很疑惑。
倒是薄盡斯,立刻明白了葉翎的想法。他笑道:“馮兄,王妃對於此次圍獵的結果十分看重。不知道你是否肯割愛?”
“大恩不言謝,我這條命是王妃救的。要幾頭鹿算什麼,之後獵到的也都贈與王妃。”
葉翎撇嘴道:“我不要你的鹿,但......但你不許獵的比我多。”
“這是自然。”
葉翎又轉向了葉念初:“你參加過好幾次圍獵,有沒有一種情況,能把人的重量也算進去的?”
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瑟縮著擠在了一起。薄盡斯幹笑道:“王妃不是那個意思,她的意思是,之前殺了幾個刺客,不知道那些刺客算不算在內。”說罷耐心地解釋道,“此前沒有先例,不過你殺敵有功,應該也有賞賜的。”
葉翎舒了口氣,心滿意足地出了山洞。
葉念初暗自咋舌,妹妹為了那三千兩真是喪心病狂了,她王府究竟有多窮?
葉翎對於幾人商討的事情沒什麼興致,隻是覺得這山洞也不算安全。現在是下午,應該趁著天亮轉移到安全一些的地方,以免那些刺客殺個回馬槍。
她一人自然無妨,可現在趙煦和受傷,駙馬受傷,薄盡斯手無縛雞之力。那兩個禦林軍侍衛功夫也一般。唯一能打的就是她和葉念初兩個人。
要葉念初一個人保護三個人,著實有些吃力。
她一麵思忖著,一麵去附近獵了些兔子來。運氣好還采了些蘑菇回來。
薄盡斯將這些東西收拾幹淨,耐心細致地做了一頓美味。幾人吃得說不出話來,趙煦和甚至懷疑,當初父皇力排眾議要用他當首輔,是不是因為嚐了他的手藝?
當然,薄盡斯將最好吃的都留給了葉翎,其他人也沒什麼疑議。
吃飽喝足之後,葉翎便帶著幾人去尋找安全的地方。
“其實依我看,這裏都不安全。不如我們提前回去吧?”駙馬提議道。
薄盡斯搖了搖頭:“現在回去,隻怕天黑也出不了林子,到時候敵暗我明更危險。”
“可我逃跑地一路上看到了不少人已經遭了毒手,再留下隻怕我們也——”
葉翎握著劍冷聲道:“放心,我會保護你們。”
駙馬瞧了葉翎一眼,不做聲了。於是幾個大老爺們兒就這樣亦步亦趨跟在了葉翎身後。
可是走出去沒多久,葉翎忽然感覺到周圍隱約有殺氣。她四下瞧了瞧,暗處的江蘺向她比了個手勢,葉翎心下了然。
此次來了十幾個刺客,已經將他們包圍了。
於是她攥緊了薄盡斯的衣袖,隨時準備保護他。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周圍漆黑一片。忽然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劃過,葉翎立刻喝道:“都趴下——”
話音剛落,葉念初感覺到耳邊風聲尖嘯而過,緊接著是利箭紮入樹幹的聲音。
趙煦和忽然道:“我帶了火折子——”說完一道火光起。
葉念初出了一身冷汗,趕忙撲過去熄滅了那火折子。趙煦和不解:“沒有光怎麼看清楚刺客的方位?”
可他這麼一出聲,立刻有利箭射向他,但隨著幾聲清脆的兵器碰撞聲,又都無聲無息消失了。
葉念初帶著他躲閃進林中,他可以聽到林子裏有打鬥聲,但什麼也看不見。真正在夜裏也能看見的,是葉翎和江蘺。
兩人洞若觀火,很快鎖定了刺客的位置。但讓葉翎不痛快的是,趙煦和老是不小心發出一些聲響,要她分神去救。
也因此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待得火光亮起來的時候,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刺客,盡數昏迷著,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了。
他們隻好就地將幾人捆了,原地生了火,打算在此將就一晚。
畢竟十幾個人都解決了,剩下的殘兵不成氣候。
在場的幾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方才雖然情況危急,但他們還是注意到了趙煦和的不對勁。
七殿下的功夫沒有那麼差,依照道理不該輕易就被劍射中。即便是真的不小心,這一次的表現簡直像是在送死。
於是晚上,眾人坐在篝火旁一言不發,分配了一下輪流望風的次序,便各自去睡了。
葉翎原本想睡在樹梢安全一些,但那裏已經被江蘺給占了。於是她靠在了葉念初的肩膀上將就了一晚,打算明天再去審問那些刺客。
但是睡到一半,她忽然聞到了奇怪的味道。葉翎想要睜眼去看,卻覺得眼皮無比沉重,根本無法醒來。
她潛意識裏知道自己中了迷香,可身體動彈不得。
黑暗中,她感覺到有人接近了自己。那人蹲在她身旁,拿手捏了捏她的臉。她想要看看是誰,可是眼皮根本動不了。
“你放心,很快我就會是黎國的皇帝。無論是誰,都別想從我手裏在奪走你。”
葉翎感覺到有溫熱地東西印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她很想扭過頭,卻毫無辦法。
那人很快離去,她隱約聽到了一些交談聲,但意識漸漸模糊。
待她醒來已經是晌午,隻是她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是第一個醒來的。就連樹上的江蘺也剛剛醒來。
葉翎連忙叫醒了眾人。葉念初反應較快,驚駭道:“我們昨晚竟然昏睡到現在,真是——”
他說著忽然頓住了,目光瞧向了一個方向。幾人齊齊看去,赫然發現昨晚捉住的那些刺客居然全都死了!
一定是有人悄無聲息殺死了他們,可為什麼那個人下了迷香,卻什麼也沒做?
駙馬若有所思地瞧著葉翎,葉念初也狐疑地看著她。葉翎注意到兄長的目光,蹙眉道:“你看我做什麼?”
“翎兒,那些人怎麼死的?”
“我也不知道,昨晚我們中了迷香。有個人還跟我說了些什麼話,但是我不記得了。”葉翎甩了甩頭,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好了,不要糾結這件事了。當務之急是安全地回去。”
眾人同意了這個說法,簡單吃了些幹糧便一同上了路。快到晌午的時候,他們才出了林子。
剛出林子,葉翎便勒住了馬:“你們回去吧。我——我還想回去救人。”
葉念初哼哼道:“你不是想救人,是想回去打獵,掙那三千兩吧?”
“順便救人——”葉翎嘀咕道。
“既然我們都安全了,王妃回去也無妨。”薄盡斯很是大度。
葉翎衝他綻開了笑顏,揮了揮手策馬回到了林子裏。而這一行人縱馬奔回了圍獵場上。
剛一靠近,他們便覺得不對勁。這圍獵場原本是身著紅白相間盔甲地禦林軍守衛,如今卻換成了巡防營的禁軍。
四人麵麵相覷,在不遠處勒馬。
葉念初猶豫了片刻,對幾人道:“你們姑且留下,我去看看巡防營發生了何事。”
他策馬上前,到營地門口地時候,禁軍們見是他,竟然開門讓他進去了。沒走幾步,葉念初就遇到了胡魁和華歆。
“老胡,這是怎麼回事?”
胡魁撓著頭:“我......我也不好解釋。你問軍師。”
華軍師歎息道:“天有不測風雲。葉大人他——”
葉念初心下一顫,趕忙跟隨胡魁進去找葉弘銘。他猛地推開了葉弘銘居所的大門,頓時五名巡防營的督衛齊齊轉過頭來看著他。
葉弘銘南首而坐,似乎是在下達命令。見葉念初歸來,他屏退了眾人。
“爹,這是怎麼回事?!”
葉弘銘站起身,輕撫著葉念初的後背:“念初,爹老了,葉家最近又出了那麼多的事情。咱們的陛下啊,這是鐵了心要鏟除我們葉家了。我也隻能先下手為強。”
“你——你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軟禁了陛下而已。你放心,有你姑姑在,他逃不了。”
“軟禁陛下,然後呢?”
“另擇明君。正巧現在這麼亂,你去殺了薄盡斯以絕後患。”
葉念初握著劍,胳膊上青筋暴起:“爹,你這是謀大逆,這是——這是要株連九族的!”
“爹當然知道,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葉家一點點被蠶食。我們跟陛下早就水火不容了,我不過是先一步動手而已!”
“可是——”
“別可是了,當初陛下登基,用的也是同樣的法子。他可比我狠多了,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
葉念初驚駭地合不攏嘴,他努力想要勸服葉弘銘,但他根本不聽。葉念初正要動手製服他,忽然有人從背後悄無聲息地接近,一個手刀將他劈暈了過去。
他倒在地上,葉弘銘看著露出身形的女子:“湮兒,他那邊怎麼樣?肯寫退位的詔書了麼?”
“還在猶豫。”
“看來他還不肯死心。”
葉非湮垂下了眼眸,沒有接話。
“對了,你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侄女兒怕是快回來了。你去攔截她,別讓她壞事兒。”
葉非湮頷首,轉身離開了。
-----------------------------------------------------
葉念初這一去許久不歸,幾人意識到大事不妙。聯係到林子裏的刺客,陛下這邊想必也是出了事兒。
幾人在武力上不行,但遇到事情卻都很沉著冷靜。他們開始分析起了當前的局勢。
趙煦和看著薄盡斯與駙馬的分析,心中暗暗決定,這兩人一定要為他所用。如若不然,他必定殺了他們。
而此刻的葉翎正滿心歡喜打著獵,偶爾救救人,很快將刺客都清掃了個幹淨。
第七十二章
和陛下交易
葉翎放了個信號,便抱著劍在林中候著。隻是左等右等也沒人來, 她便飛身落在樹梢上想要休息一會兒。
那日中了迷藥實在是蹊蹺, 她總覺得是身邊的人為之。當時在場的,有可能做這件事的隻有駙馬和七殿下。
葉翎閉著眼睛養神, 忽然一些隻言片語閃過。她猛地記起了昨晚那人在她耳邊說的話。
不會錯了, 是趙煦和!
他對她還存在著不該有的念頭。葉翎睜開了眼睛, 良久歎了口氣。她還以為趙煦和娶了葉惜憐,應該是打消了那些念頭。沒想到他一直都沒有放下。
而且趙煦和還有了當皇帝的野心。當然這份野心他一直有,隻是沒有明說。看來娶葉惜憐是另有所圖。
這麼說來, 林中的刺客應該是他安排下來的。可是為什麼要安排刺客呢?
葉翎想不通。不過之前看薄盡斯他們三人的神情, 似乎是早就明白了其中的內情。她可真是笨,遲了這麼久才能想通一半。
葉翎不由得有些擔憂,就這樣還怎麼讓趙思君將來成為皇帝?
她正發愁, 忽然感覺到有細微的響動。這聲音像是風吹過樹梢,如此高超的身法,葉翎認識的人當中隻有一人能做到。
她伏在樹幹上, 擺出了隨時攻擊的架勢。葉翎隱藏住了自己的氣息, 即便是她姑姑,此刻也發現不了她。
果然, 片刻之後,葉非湮飛身落在了那些獵物旁。她蹲下身瞧了瞧, 便起身道:“出來吧, 我知道你在附近。”
葉翎自樹梢落下,擺出的卻是攻防的姿勢。
“我不是來殺你的。”葉非湮倒也直白。
“那你為何出現在此?”
“陛下出了事。”葉非湮的語氣波瀾不驚。
“什麼事?”
“兄長發動兵變, 劫持了陛下。想讓陛下寫退位的詔書,將皇位禪讓給六殿下。”
葉翎對六殿下有點印象,好像是叫趙暄。當初她和兄長凱旋,就是趙暄和趙煦和一同在城門接的他。薄盡斯的府邸也是他安排的。
“為什麼不是七殿下?”
葉非湮淡淡道:“為了保護憐兒吧。”
“那......那你是決定幫他麼?”
“騎虎難下。”
短短四個字,讓葉翎的心沉了下去。她的手握在了腰間的劍上,葉弘銘要造反。若是以前,
她毫不猶豫便會成為他手中的劍。
但如今,他若是成功了,第一件事就是殺了薄盡斯。她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但另一方麵葉家如果失敗,也意味著株連九族。
她尚且不怕,可是哥哥呢?
“翎兒,葉家此番隻怕在劫難逃。陛下並非池中之物,你的父親不是他的對手。即便現在他受困,但我覺得他早已有了謀定。”
“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了殺我,還是另有所圖?”
葉非湮垂眸:“現在是該做出決斷的時候了,葉家和陛下,隻能選擇一方。你選誰?”
“葉弘銘的死活我並不在意,但是哥哥怎麼辦?”
葉翎向來果斷,此刻卻難以抉擇。她知道葉念初和薄盡斯不對付,但沒想過有一天他們兩的人命運會交托在她的手上,她必須選擇一個。
她咬牙,半晌才道:“我要先去見陛下。”
葉非湮頷首,轉身離去。葉翎也緊隨其後,兩人來到了營帳外的不遠處,葉翎注意到暗處隱約有些動靜。
但她來不及多想,便隨葉非湮來到了陛下的寢宮。
這裏守衛森嚴,但對她們二人來說便如無人之境。葉非湮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子裏倒是沒什麼人。葉翎也跟了進去,屋裏燭火通明。
陛下正穿著常服坐在窗下的書案前,神色如常。他沉著的氣派甚至讓葉翎覺得,他並沒有遭人軟禁。
“回來了?”陛下淡淡地問了一句。
“嗯。”葉非湮簡單地應了,便大步上前。這個舉動讓陛下有些驚訝,葉非湮從來不主動親
近他。於是他抬起頭,卻發現她身後還跟了個人。
葉翎渾身是血地向他走來,手裏還提著劍。
他終於變了麵色,聲音也有些顫抖:“你是來殺朕的麼?!”
“不是。”葉翎走上前,將劍放在書案上,身上的衣服上都是血跡。
“那你來做什麼?”
“談筆交易。”
“什麼交易?”
“我相信陛下此次定有脫困的計策,否則也不會如此淡定。若是陛下脫了困,葉家謀大逆,是要株連九族的。”
“此事並不會影響到你,你已經不是葉家的人了。”
“我知道,我不為我自己,為的是葉念初。”葉翎盤腿坐了下來,“如果陛下脫困,我希望你能既往不咎。”
皇上冷笑:“朕為何要答應你?”
“因為我不怕擔上弑君的罪名。陛下所有的計劃能成功的前提,是我不會出現。”
“你未免高估了自己——”
話音未落,葉翎手起刀落,皇上驚得一身冷汗,趔趄著倒向後方,以手撐著地才沒有倒下。
他摸了摸脖子,發現自己毫發無傷,定睛細看,宣紙上赫然多了一直被斬去了四肢的蚊子。
“陛下應該知道,葉家屹立百年,靠的就是我們這些嫡女的威懾。葉弘銘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便是覺得姑姑依舊可以為他所用。”
這話雖然不中聽,卻是事實。他當初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一躍成為黎國的儲君,靠的就是葉家的力量。
而這力量的核心除了他們百年的基業,便是葉非湮。
當年她為他手上染滿了鮮血,但他知道,這一切並不是為了他。
“陛下,其實念初並沒有反叛之心。”葉非湮上前不疾不徐道,“我之前去找兄長,他正在
極力勸說他收手。甚至還要忤逆他的父親,卻被打暈了。這整件事,他並不知情。”
皇上仍然沒有下決斷,隻是沉吟良久,對葉非湮道:“我有話要單獨與葉翎細談。”
葉非湮沒有作聲,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燭火搖曳,皇上整理了一下衣衫,重新坐定。
“其實朕很好奇,為什麼你會選擇背叛葉家來幫朕?”
“算不上背叛,正如陛下所言,我已經不是葉家的人了。”葉翎思忖了片刻,將此前薄盡斯告訴她的話說了出來,“以葉家為首的世家大族把持朝政,致使朝政**,朝廷冗員。陛下是明君,自然不願意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黎國需要鮮活的血液,那麼必定要除掉陳舊的血液。”
皇上若有所思地瞧著葉翎,並未出言製止她。
“陛下任用薄盡斯,便是為了黎國的昌盛。葉家已經腐朽,我不想為他們陪葬。”
“就僅僅是如此?”皇上眯起眼睛瞧著她,“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確切地說,是誰改變了你的想法?”
“是葉弘銘。”葉翎垂下了眼眸,“我當他是父親,他卻隻當我是一把趁手的兵器。”
皇上似乎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但也沒有追問下去。他思忖良久,頷首道:“我答應你,此事過後我不會殺葉念初,甚至葉家人也不會殺。隻是他們今後命運如何,我可以讓你來掌控。”
葉翎抬眼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皇上擺了擺手:“你退下吧。”
葉翎滿腹疑惑,卻也隻能先行離去。
外麵依舊是守衛森嚴,局勢已經完全被葉弘銘控製住。她也很好奇,陛下究竟要如何絕境逢生?
但眼下,她首先要做的是去救出哥哥來。
第七十三章 兄妹受困
但是獵場的行宮本就複雜,葉翎根本不知道葉弘銘是住在何處, 也不知道葉念初會被關在哪裏。
於是她找了葉非湮去詢問。葉非湮正在銅鏡前摘掉頭上的發誓, 聽她的詢問,她淡淡道:“翎兒, 既然陛下的事情已經能處理好, 念初置身事外也是好事, 你何必大費周章去尋他?”
“我想保護他。”
“為什麼?”葉非湮拿起梳子,認真細致地梳著頭。
“因為哥哥待我一直很好,葉家上下, 隻有他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