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時光境遷後(1 / 3)

月亮高高的掛在天上,無悲無喜的注視城市的悲歡離合。

透明的酒瓶七零八落的躺在地板上,地毯因為長年累月都被殘酒浸潤,透露著一股無法揮去的酒氣。

傅言笙仰頭,透明的液體順著酒杯流入他的喉嚨。可明明是烈酒,他卻難得的越喝越清醒。

手指輕車熟路的撚出兩片白色的小藥丸,傅言笙想了想,又加了第三片。

也許老天是有意讓他把曾經鍾蔓蘅吃過的苦,再一一吃過一遍。所以現在傅言笙的精神狀態,哪怕是依賴酒精和安眠藥,不能帶給他一個安穩的睡眠。

過去曾經發生的一切就像噩夢一樣不斷糾纏著他。不分場合不分晝夜,隻要他稍微停下,這些回憶就像潮水一樣無傅不入,迅速地找準他最軟弱的地方。給予致命一擊。

距離鍾蔓蘅的離開已經過去了八個月,或者準確的來說,是251天。

傅言笙已經不記得,在過去的每一天他究竟做了什麼,隻是清楚的記得每一天他究竟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但是他不敢倒下,死亡並不是解脫,他在日複一日的痛苦折磨中,不斷堅定著自己求生的信念,甚至產生了自虐的快感。

他想好好活著。因為他身後還有一個傅氏,以及他曾經向鍾蔓蘅期許過的未來。

但是心上的堤壩,崩潰並非在一朝一夕,而是長年累月的累積。傅言笙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回了鍾家老宅,他不雇傭任何傭人,一直堅持自己打掃整個屋子。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裏曾經記載著鍾蔓蘅20年的記憶,房間裏充滿了鍾蔓蘅的氣息,也是每一能拯救他繃緊神經的東西。

那些他曾經覺得幼稚的粉色,此時卻是他美好夢境的催化劑。

也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他讓過去已經模糊的記憶重新恢複了鮮活。

那顆蘋果樹,他曾經爬上去替鍾蔓蘅摘過蘋果;那個花房,鍾蔓蘅曾經不止一次的拉著他捉迷藏。

還有鍾家老宅的那個樓梯。婚禮那天,鍾蔓蘅身穿婚紗,像一隻蝴蝶從二樓翩然走到他身邊。

傅言笙當時就站在一樓,他不經意抬頭仰望那一瞬間,鍾蔓蘅臉上燦爛的笑容幾乎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當時內心全是汙水,曾經悲觀的以為那是他未來痛苦的征兆,沒有想到痛苦是痛苦,征兆卻不是這一刻開始。

可是一開始的難以入睡,到後來的用酒精麻痹自己,一直到現在的安眠藥依賴。傅言笙用了各種的手段麻痹自己,隻為在困倦襲來那一刻迎來無比的平靜,仿佛是等來了真正的解脫。

可是他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等醒來的時候,他還要繼續麵對糟糕的生活,又要逼迫自己承認,新的一天又來了,可是鍾蔓蘅仍然沒有回到他的身邊。

遠處的燈火連綿成一串,即使今夜沒有星星也足以應亮整片黑暗的天空。傅言笙獨自一人住在鍾家老宅,竟然也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每當天市傳來出現陌生女屍的消息,傅言笙都是第一時間迅速趕到現場,甚至有一次是在簽署合同的會議上,他得到了消息,堅持臨時離開,把一大屋子的合作夥伴拋在身後。

身邊跟他一起出生入死打拚天下的兄弟都覺得他瘋了。為什麼現實生活中還有這樣撲火的飛蛾,明知道結局一如往常的讓人失望,卻連放棄的念頭都沒有。

甚至人當麵對他說,希望自己能看到鍾蔓蘅的屍體,不然傅言笙一被子都不會有走出噩夢開始新生活的機會。

那是傅言笙第一次跟這個朋友發火,吵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數十年的感情幾乎毀於一旦。但最後還是那個老友過意不去,在隔了半個月之後特意登門道歉,他才心軟。

誰都知道鍾蔓蘅這個名字在他麵前提不得,那就像是一道符咒,壓抑著他所有的未來和希望,如果這個符咒輕易被觸動,那麼毀滅的不僅僅是他這個人,還有他整個生活和意誌。

陸風拿著一打合同走進傅言笙的辦公室,他每天都要在九點的時候準時走進來,例行為傅言笙彙報他今天的工作安排。

九點到11點的時候要與R國分派工程的負責人進行網絡會議,11點到12點午餐,之後12點到三點要敲定合同細節。三點到四點的時候要去工地實際走訪。

陸風把筆記本上的每一章程一一確認,“今天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安排,在晚上八點的時候有一場拍賣會,我已經跟司機和衣櫥管理那邊打過招呼了。

拍賣會上所要售出的這塊地皮,我們勢在必得。同時我已經列出了一份名單,名單上是晚上將要出席拍賣會的商界政要,您到時候免不了要挑幾個重點人物拜訪一下。”

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傅氏集團迅速擴張。傅言笙不配是商業奇才,他將自己所涉足的領域不斷擴大,已涉及的領域不斷深入。

但忙也是真的忙,他最長一次三天沒有睡覺,一天連續工作超過20個小時,完全是在透支生命。

所有人都稱讚他年輕有為,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不過是想盡可能的讓自己忙碌起來不再多想,他知道隻有忙碌才能占據心裏那空落落的一大塊。

八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傅言笙來說差不多已經到達極限了。鍾蔓蘅離開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怎麼走。

他有的時候會忍不住想,如果鍾蔓蘅真的沒有死,那麼這八個月她是怎麼過的?她會不會想起他,會不會咬牙切齒的恨他詛咒他。

還是說——在這八個月的消磨中,她的愛和恨都已經消失了,所以她才會忍心不見他。

每當想起這個可能,傅言笙的心總是漏跳了一拍。

另一方麵陸風仍在彙報工作,最後他把筆記本一收,聲音嚴肅,“老板,你最近為了M國的工作又連軸轉了好幾天,我建議在初期準備工作結束之後,再叫李醫生過來做個體檢。”

自從那一次他在鍾家老宅吐血昏迷之後,傅言笙的心髒就出了毛病,總是會心髒抽痛,即使詢問了無數大夫也束手無策。

找不出病根兒,隻能歸結為心病,他從前不相信心病這樣虛無縹緲的一個詞彙,可是遇上鍾蔓蘅之後,傅言笙才發現他身上所有的劫都因為這個女人而應驗了。

可是鍾蔓蘅對這一切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傅言笙的輾轉反側,不知道他的噩夢連連,不知道他每一次深夜突然驚醒,伸出手之後卻隻抓住滿手空氣的悵然。

熟悉的脹痛又一次浮上心頭,傅言笙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當天晚上傅言笙準時參加了慈善晚宴,西裝勾勒出長身玉立,仿佛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黑色沉穩大氣,越發顯得整個人清俊無比。就連陸風這個直男,都看的兩眼發直。

***,這麼多金的一個帥哥,哪個女人不想染指。

傅言笙對鍾圍或豔羨或嫉妒或曖昧的眼光熟視無睹,卻敏銳的感覺到了另一道銳利的視線,他轉頭捕捉,神色略有意外。

那個男人徑直走走過來,同樣的高大帥氣,同樣的英俊多金,隻是輪廓與傅言笙相比略有柔和。

陸風認識這個個人,是天市另一家豪門企業行知有限公司的總裁。當然了,也是他們今晚最大的競爭對手。

隻是沒想到這兩個人,看起來竟然是舊識?

傅言笙揚唇微笑:"你曾經不是最討厭商場上的這些花花腸子,偏要一腔古道熱腸的去做醫生嗎?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肯回來。"

方亭安也是如出一轍的得體微笑:"我回來你很不好過吧。"

兩個人沒有再對話,舉杯碰杯,折射出會場的璀璨燈光。

就當大家都以為傅氏集團會在天市牢牢占據龍頭地位的時候,行知公司卻橫空出世,在短短的一年半時間,儼然有了與傅氏分庭抗禮的架勢。

也許普通老百姓並不能了解商場之上的你爭我鬥,但是每當人來到天市,問起本地的產業的時候,他們總會第一時間指向傅氏那棟市中心的大樓。

之後再將手指一轉,指向另一棟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說你看,那就是我們天市的另一個大公司。

準確來說行知公司並不是什麼黑馬,它早已有了曆史底蘊,隻是主事人行事風格溫和,並不想傅氏那般雷厲風行。

這兩家企業曾經的商業領域並不相同,甚至連重合的部分都沒有,隻是最近卻像是杠上了一般,在商業版圖上各有紛爭,火藥味十足。

觥籌交錯之後就到了慈善晚宴的重頭戲,拍賣會。傅言笙自然是不屑於參與之前的小打小鬧的,他始終十指相扣,坐在原地閉目養神。

終途倒也出過手,是一枚材質通透做工精良的玉佩。當時他不過是心念一動,想起鍾蔓蘅曾經最喜歡這些不實用的小玩意兒。

這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菜,鍾蔓蘅和傅言笙之間的恩恩怨怨,大家都有所耳聞,此時也都樂意做個人情,順水推舟的就讓傅言笙買下了。

前幾件拍賣品都有了各自的買家,才到了今晚的壓軸大戲。各自都有各自的算計,就看最後誰有能力吞得下。

但是很快,拍賣場上,大家都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無論傅氏總裁傅言笙舉牌多少,行知公司的方亭安總是不緊不慢的舉牌再添上五百萬。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沒有人敢在這兩尊龐然大物中湊這個熱鬧,因此紛紛放棄,隻剩這兩個人較勁似的舉牌。

最先打破沉默的,居然是方廷安,他拿著牌子站起身來,麵帶微笑,略帶歉意地對在座的大家說。

“抱歉耽誤各位時間了,不過今天這塊地我是勢在必得。不過我拍下這塊地,並不是為了賺錢,也不是為了擴展我的商業版圖。”

他麵上表情悠遠,似乎真的回到了曾經的時光,

“曾經有一個女孩兒對我說,是她生活的幸福,卻有很多小孩子,連家都沒有,所以她有一個願望,是替這些孩子,蓋一所孤兒院。

她如今已經不在我的身邊了,可是她的願望,我卻想要替她完成。”

方亭安這番話頓時讓整個會場陷入了一片竊竊私語之中,誰知道這年輕公子哥是不是道貌岸然,打著公益的幌子攬財。

但是他這番話卻很明顯的透露出了一個訊息,這塊地,他不會放手的。

因此一時間場上的大半目光都轉向了傅言笙,傅言笙卻突然陷入了沉默,這樣的沉默,讓陸風心生不安。

他連忙急促地低聲提醒,“老板,我們這塊地真的很重要,如果失去了這塊地,我們未來三年的發展計劃都會受阻。”

可是傅言笙完全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他知道方亭安說的是真的,他當時還笑鍾蔓蘅白日做夢。

傅言笙低低笑出聲,他曾經害怕鍾蔓蘅徹底離開,所以用最極端的手殘手段將對方禁錮在身邊。

他以為已經是兩個人之間折磨的極限了,可是沒想到鍾蔓蘅做的竟然更加決絕,她用離開,在他心上畫出了一道巨大的溝壑,鮮血淋漓深不見底。

如果這就是鍾蔓蘅想要的,那他有什麼不能給的。

傅言笙突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的牌子扔在地上,一言不發起身離開。

“謝謝你肯讓我。”方亭安說。

陸風在一旁氣的牙癢癢!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方亭安怎麼這麼討人厭!

可是傅言笙麵上無波無浪,風平浪靜。“你應該知道的,隻要你搬出了那個名號,我就一定會輸。”

他不願意提到那個名字,方亭安敏感的感覺到,他步步緊逼,幾乎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你現在讓我有什麼用!你當初在想什麼。”

拍賣會結束之後,傅言笙一人獨自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他沉默的飲酒,一杯接著一杯。

他支開了陸風,隻想獲得暫時的平靜。方亭安的話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旋。

“你當初在想什麼!”

是啊,他當初究竟在做什麼,怎麼親手的,就弄丟了她。

然而總是有不速之客來打斷他暫時的平靜。一個單身的,年輕有為的富豪,對於某些人人來說就是最吸引人的春藥。

一個女人主動端著一杯酒坐到他的身旁。樣貌身材可以說樣樣都無可挑剔。她開口,聲音嬌軟,“剛才拍賣會上,傅總說走就走。有魄力,我敬您一杯。”

可惜傅言笙這幾年來,金錢和權利都難以入的了他的法眼,更何況是女人。

他並不打算給這個不速之客留一點麵子,哪怕他知道能進入這個拍賣會的人,背後的倚仗一定是非富即貴。

他低聲:"滾。"

女人自信以自己的樣貌和身材能迷倒全世界所有的男人,她也曾經聽聞傅先生的一些花邊新聞,傳言曾經有一個妻子現在病重,常年隱居在家裏沒有人見過她的樣子。

沒有一個男人能夠維持將近一年不碰別的女人,她原以為這個男人一定非常需要一個體貼的人來緩解他的欲望。她沒想到竟會遭到這樣的斥責,一時竟然愣住了。

傅言笙見她沒走,以為是她還不放棄,一把鉗住她的脖子,白森森的牙齒透露出嗜血的光澤。

“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讓我猜猜你來自哪裏?陸家,陳家還是王家?你知不知道你在這裏多呆一分鍾,你的家族就會多一份毀滅的可能性。”

他威脅的語氣不似作偽,女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局麵,一雙受了驚的眼眸泫然欲泣,像小鹿一般楚楚動人。然而這樣的可憐神情並不能打動傅言笙半分。

他冷冷地舉起一根手指,說,你已經耽誤了一秒鍾。

女郎連忙落荒而逃。

也許今天他傅言笙就會落得一個變態的稱號,可是他不在乎。

天下千好萬好,隻有那一個人能入得他眼。

但是他最想要的,偏偏不在了。

回去的路上他原本想要自己開車,卻被陸風攔下了,“老板,你今晚酒喝的可不少,要是被抓了,可是要上社會頭條的。”

陸風叨叨叨說了半天,傅言笙聽得煩了,笑罵道:"就你廢話多。"

但是陸風知道他沒真的生氣,因此還是強行拿過了傅言笙手裏的鑰匙,坐上了駕駛座。

他曾經送過傅言笙,知道回鍾家的路線。

那些流言他聽過不少,多離奇的都有。陸風不相信自己老板會是一個那樣冷血無情的人。隻是覺得這麼大的一個房子讓傅言笙一個人住,有點孤單。

陸風是一年之前來到這家公司的,當初他不過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找工作四處碰壁,最後完全不抱希望的投了傅氏集團的簡曆。

群麵的時候大家都彼此防備著,沒有想到傅言笙竟然走進了麵試的辦公室,最後伸出手指隨便點了點,“你,跟我出來。”

陸風大喜過望,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利索:“我……我?”

傅言笙點點頭,神色冷冽,你要是再不跟上來,我就換人了。

再給陸風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怠慢傅言笙。他亦步亦趨的跟到傅言笙辦公室,一抬頭卻正好碰上傅言笙注視著他的,沉沉不辨神色的目光,他心頭一跳。

下一句卻聽到傅言笙問他:"你想不想要走的更高?"

陸風拿不準他的喜怒,支支吾吾不知道回答什麼,不料他的反應被盡數收入傅言笙眼底,似是瞧穿了他的心思,隻聽得傅言笙補充道:“我不介意你的真實想法,卻很介意你對我撒謊。”

陸風趕緊道:"我想。"

"好,那從明天起你不用來公司了,"傅言笙修長的手指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張照片,“在我想找這個女人的時候,發現她溜得很快,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幫我找到她,告訴我她的身邊是否有別人。”

那個身居高位的英俊男人看著他,聲音中是不容人拒絕的誘惑,“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陸風趕緊伸手接過,翻過照片隻看到三個勁瘦字體——秦雅夢。

後來他有問過傅言笙為什麼會在那些人裏麵選他,萬萬沒想到得到的回答竟然是。

因為你在那些人裏麵,長得最普通,即使在暗地裏做些事情,也不會被發現。

陸風大受打擊,垂頭喪氣的走出了總裁辦公室。

當然他知道這肯定不是真正答案,傅言笙這樣的城府,一定是在之前偷偷調查過他的身世。知道他出生在最底層貧窮的那一層。

當然,傅言笙也一定知道,這種人基數龐大散落在各行各業,最容易找到一個人。

陸風完成得很出色,他找到並接近了那個名為秦雅夢的女人,順藤摸瓜的找到了她的社交網絡。越調查越心驚,之前在他老板的身邊,竟然潛伏了這樣一隻蠍子。

他以為自己老板會抓住那兩個人狠狠的折磨一番,坦白來講陸風這個人做事完全處於本心,他不會考慮後果。

如果有人敢這麼對待他的女朋友,他一定會殺了對方。

出乎他意料的是,傅言笙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他聽聞一切之後隻是稱讚他做的不錯,然後讓他回來上班——當然,不上班也行,想要多少錢都行。

“為什麼?”陸風站在傅言笙的辦公室裏,詫異的驚呼出聲。也許傅言笙的一舉一動他都不應該質疑,可是就在這一刻,他真的不理解。

他以為傅言笙會為了他這樣的逾越而生氣,沒想到這位總裁隻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飽蘸著深深情誼。

“還不是時候。”他說

陸風選擇公司總裁助理的位子,對於他來說,能做到這個位置,無異於一步登天。

可是越靠近傅言笙,他也覺得心驚。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心狠手辣的男人,不光對別人心狠,對自己也心狠。

他有的時候真害怕傅言笙有一天會猝死在工作崗位上,可是轉天再來上班的時候,傅言笙看上去又是精神奕奕,容光煥發的,出現在辦公室裏。

越心驚,越敬佩。再這樣八麵風波稍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的戰場上,他竟然真的可以全身而退。

有的時候陸風會暗自懷疑,他的老板究竟是不是人。

八個月的時間很短,隻夠陸風徹底接手傅言笙工作方麵的事,卻對自己老板的生活一無所知。他有的時候也會好奇,像他老板這樣年少多金,英俊帥氣的人,為什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一切女星。

不要說女人了,就連工作上的日常應酬,他都拒絕的一幹二淨。就連陸風的女朋友都會好奇問他。

誒,你說你老板是不是gay呀。

陸風有的時候甚至都懷疑老板是因為看上了自己,才會對他另眼相看。轉念又覺得不可能,他覺得老板隻是……

隻是被傷的狠了,所以不知道怎麼愛了。

車停在鍾家別墅門口,陸風聽到後麵遲遲沒有動靜下意識回頭看,卻見到傅言笙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了過去。

陸風替自家老板約過不少心理醫生,知道對於自家老板來說,一個良好而充足的睡眠幾乎是奢望。

透過街邊路燈投射下來的影子,陸風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他老板的眉頭也是緊鎖,眉心之間兩道褶痕深深。

傅言笙很快醒過來,疲倦的坐在車後座揉著眉心。

陸風突然開口,"老板,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但是我事先說好,這件事情我不確定的我隻是覺得有點蹊蹺,所以去調查了一番。"

傅言笙沒好氣的罵道,"有什麼事兒你就直說吧。還鋪墊這麼多,你寫兒呢?"

"我可先說好啊,萬一是假的,後果我可不負責。"陸風眼看著自己家老板又要生氣罵人,連忙說,"我覺得鍾小姐在方亭安家裏。"

後邊半天沒有任何聲響,陸風連忙回頭去看,隻見傅言笙整個人已經呆住了,三魂丟了七魄,仿佛不會說話了。

陸風真不是什麼間諜,更不是什麼埋伏在傅言笙身邊的地下特務,他隻是覺得自己這麼幸運遇到了傅言笙,所以更應當盡心盡力。

他早就覺得方亭安不對勁,自家老板是因為心中有一個深愛的女人才不近女色,可是方亭安一個單身的大好青年,為什麼也對女人避如蛇蠍。

更重要的是,不止一次,他經過方亭安身邊的時候,能清楚的聞到對方身上有一股子甜美的女香的味道。

他之前打聽小道消息,知道方亭安跟自己家老板曾經是情敵的事情。鍾蔓蘅一個大活人總不可能莫名其妙消失,幾條線索綜合下來,他覺得自己仿佛已經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之後的打聽,就是花錢的事兒了,他想方設法聯係上了方亭安家裏的保姆。

當然,他沒有蠢到直接打聽,那個保姆是不是在照顧一個叫鍾蔓蘅的女人,她隻是說自己家有一個姑娘精神不太好,之前跟人打聽,人家都說這位阿姨最會照顧這樣的人了。

他人長得正派,嘴巴又勤,出手也大方,最受四五十歲的阿姨喜歡了。

那阿姨也是個淳樸的,自然說到自己正好在照顧一個這樣的姑娘,那姑娘並不傻,隻是渾渾噩噩的不認識人。

但是她自己既然已經照顧了別家的人,自然也就不能去陸風那邊幫手了。

她對陸風編造出來的故事深信不疑,倒是個熱心腸的人,給了陸風好幾個聯係方式。陸風一邊答應著,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方亭安的別墅普通人進不去,他也隻能把消息打探到這裏了。

近一年以來的回憶糾纏和痛苦的折磨,終於終於有了解脫。越思念就越深,越深就越痛。傅言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還是陸風著急了,在一旁給他支招。

“老板,我覺得你就應該攤牌,給那個小子點厲害瞧瞧!哪有把別人家老婆藏在自己家裏的。他是姓方,又不是姓西門。”

傅言笙卻搖了搖頭,他知道方亭安的愛不會比他輕,再加上他過去實在是一個混蛋,方亭安不會輕易放手的。

方亭安和傅言笙再次相見,是在個酒店裏。

方亭安倒是氣定神閑,“傅總最近,可真是輸了不少。”

他拿著整個方家跟傅言笙賭,萬萬沒想到對方最近竟然一再忍讓,甚至在某些場合不再出席,全留給他方亭安一個人出風頭。

粗略估算這段時間傅言笙商場上輸的錢,已經以千萬為單位了。

傅言笙麵色不變,失去了才知道錢對他來說,是最無用的東西。他無法再忍受這樣無望的等待了,沉聲道,“我所有東西都可以給你,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方亭安手微微一抖,杯中的酒灑出來點滴,他不動聲色地把那些酒擦去,笑道,"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你又怎麼知道你給我的東西,是我想要的。"

"好啊!隻要你開口,無論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傅言笙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幾近顫抖,完全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勢。

然而方亭安顯然不想停止對他的折磨。語氣淡然,"錢這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我也不需要太多。"

"但是——"他話鋒一轉,語氣像是在調笑,眼神卻又格外的認真,他緊緊逼迫傅言笙,"若是我想要你去死呢?"

出乎他意料的,傅言笙拒絕得格外堅定。"隻有這樣東西不能給你,我還要留著我這條命。去賠給蔓蔓的。"

這是鍾蔓蘅出事以後,兩個人第一次這樣毫不避諱地提起這個人。方亭安終於失去了笑容,他眸光深深的看著傅言笙。傅言笙也完全不避諱對方的逼視。

"那若是我說,你想要的那樣東西,我也不會放手呢?"

"方亭安你別欺人太甚!"陸風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兩個人的身邊,老板在場,他這話說起來格外的有底氣。

“你都這麼大人了,難道還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把一個不屬於你的人圈在你的身邊,你以為你就是徹底得到她了嗎?”

"滾開!"傅言笙眉心一皺,嗬斥道!

方亭安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他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好,咱們兩個之間總得有一個了斷,三天之後我給你時間和地點,你一定要準時赴約。"

“俄羅斯有一種玩兒法,我想你也聽過。一把手槍六個子彈口。拿走其中五個,隻剩下一顆子彈。兩個人輪流開槍,贏了的那個人得到彩頭,輸的那個人永遠失去性命。”

方亭安不知道從那裏摸出一把沉甸甸的手槍,黑色漆身,極有質感,他迅速抬起槍身,在自己的太陽穴旁放了一槍,啪嗒一聲,他整個人毫發無損。

槍身調個,方亭安把手中的東西遞給傅言笙。“這就是我的遊戲規則,你敢不敢。”

傅言笙低垂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才突然一笑。突然一把接住槍,如法炮製。

兩個人你來我往,轉眼扳機已經扣動了五下。

方亭安笑了,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傅言笙的眉心:“看起來這一把是我贏了。”

傅言笙:“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方亭安語氣卻意外平靜,仿佛身上的恨意隻是一種錯覺,“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把蔓蔓交給了你。”

傅言笙沒有反駁,的確,他確實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混蛋。

他慢慢抬起手,似乎要迎接最後的審判……

突然之間,一聲清亮的女聲劃破整片寂靜,"亭安哥哥!你幹嘛都不理我的啊!"

傅言笙如遭雷擊僵立在地,他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眨。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以為自己的靈魂已經被徹底撕裂,他生怕這是夢。

他貪婪而渴求地看著她,看著那個靈巧如蝴蝶般翩翩的身影。她的臉上帶著他曾經無比熟悉的開心的微笑,然而她沒有看向自己,一眼也沒有。

原本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鍾蔓蘅歡快的走到了方廷安的身邊。

“我問你話呢,你怎麼回了家都不找我呀。你手裏拿的是什麼?槍?真槍還是假槍啊?”

鍾蔓蘅趁這兩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好奇的一把奪下了方亭安手中的槍,將眼睛湊在槍口向裏張望。

“危險!”下一秒她就被人撲倒,連帶著手中的槍,也被人一把奪走。直直的撞倒在地,磕的後肩胛骨生疼。

鍾蔓蘅隻看到一個陌生人把她撞倒,緊接著無比緊張的把她全身上下摸了個遍,連聲問道:“你有沒有事。”

她忽然覺得生氣,這怒氣不知道從何而來,卻以席卷之勢將她整個人完全包裹。她不開心的打掉那個人的手,“你誰呀?”

聽到他這句話,那個人猛地抬頭,眼睛裏全是不敢置信,和一絲無法掩藏的悲傷,"你不認識我了?"

他的聲音酸澀的可怕,傅言笙努力維持著平靜,努力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蔓蔓,你別跟我開玩笑,你再看看,你真的不認識我是誰了?”

鍾蔓蘅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莫名有點兒害怕他的眼神裏的偏執,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求救似的看向方亭安。

"亭安哥哥……"

方亭安走過來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別怕,他隻不過是認錯人了,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你先上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