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高文化和禦姬從賽歌會上回來,到城門口遇見了算卦老頭——周公和孔子,讓老祖宗一聲斷喝,又跟喝回去了。和禦姬慌忙乘車走的是真正的楊朱。高文化借楊朱之體既完成了自己的修煉和調整,也讓真正的楊朱從此隱遁起來,過起了自己的生活。是不是逍遙自在、無拘無束,也隻有楊朱自己知道了。其實高文化就是楊朱,楊朱就是高文化,隻是時空差異,出現了兩個不同的形象,原本就是一個人。在這期間,禦姬隻是前後覺得有點怪怪的,並未想很多,隻要楊朱肯與自己琴瑟和諧,恩愛相伴,她並不再乎什麼理論和學說,讓理論和學說都見它的鬼去吧,我隻要我的相公。這才是聰明、善良的禦姬。楊朱理論從此也就銷聲匿跡,從學術領域隱遁了。誰又知道跨越時空後的兩千多年以後,楊朱理論會被再度提起,並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呢?這是後話,暫且不提,還是先來說說中國的夏姬與希臘的海倫。

以下摘自易中天先生《易中天中華史?第四卷:青春誌》。

花非花,霧非霧,金縷慢移蓮花步。

巴山夜雨巫山雲,便是靈犀相通處。

事實上,有男女便有性愛,有婚姻便有偷情。因為正如恩格斯所說,一夫一妻的製度“決不是個人性愛的結果”。真正的熱戀、性衝動的最高形式,是中世紀的“騎士之愛”。騎士和情人睡在床上,門外站著衛士,以便一見晨曦就催促他溜之大吉。恩格斯甚至認為天主教會禁止離婚的原因是──偷情就像死亡,沒有任何藥物可治。

因此,婚外戀和一夜情,幾乎任何民族和時代都有,社會也往往睜隻眼閉隻眼。風流不是罪過,隻要不弄得像夏姬那樣雞飛狗跳就行。

夏姬似乎命不好。

傳言說,夏姬出嫁前就已經有了情人,叫子蠻,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甚至還有人說,他就是鄭靈公。這顯然不對。因為鄭靈公的字是子貉(讀如何),不是子蠻。也有人說,子蠻是她的第一任丈夫。這同樣可疑。至少沒人告訴我們,這位子蠻是哪一國的公子。也沒人告訴我們,他倆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婚後又生活了多少年。總之,子蠻究竟是夏姬的丈夫,還是情夫,死無對證。我們隻知道,在與夏姬有了性關係後不久,子蠻就去世了。這讓夏姬一開始便背上了“克夫”的罪名,叫“夭子蠻”。

子蠻去世後,跟他上過床的這位鄭國公主,便嫁給了陳國大夫夏禦叔,從此叫“夏姬”。夏姬跟夏禦叔過得似乎不錯。他們生下了兒子夏征舒,也沒聽說有過什麼不雅之聞。

可惜十幾年後,夏禦叔也撒手人寰。這在那些視紅顏為禍水的人眼裏,便理所當然地成為夏姬“不祥”的證據。沒有人替她想想,作為“天生尤物”,年紀輕輕便成為寡婦是何等的不幸。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還是在陳國。

陳國人跟鄭國人一樣,風流成性。兩國也都有一個特別的地方,叫“東門”。東門未必是“紅燈區”,但可以肯定是戀人或情人尋偶求愛的“約會區”。所以鄭國的情歌便說“出其東門,有女如雲”,而陳國情歌所謂“東門之池,可以漚麻;彼美淑姬,可與晤歌”,也可以理解為“東門之池,可以泡妞”。鄭國和陳國,都是性愛的“自由王國”。

實際上陳國比鄭國更開放。前麵說過,鄭國是有“情人節”的,叫“上巳節”,時間是在三月三。陳國卻似乎天天都是情人節。陳人因為自稱是舜帝之後,巫風盛行,國人個個能歌善舞。他們甚至有一部分女子,專門從事巫術,以歌舞祭祀神。這種“神妓”,其實是最早的性工作者。《詩經?陳風》中的《宛丘》,就是某個男子獻給巫女的情詩。何況陳國的祭祀活動次數頻繁,地點則除了東門和宛丘,還有“南方之原”。

於是每到這時,陳國的男男女女便成群結隊傾城而出,泡巫女,會情人,找對象,大開其“性愛派對”。

不難想象,在風氣如此的陳國,性感的夏姬一旦單身,會怎麼樣。

首先是國君陳靈公“當仁不讓”,然後是他與卿大夫孔寧和儀行父“資源共享”,君臣三人共同成為夏姬的情人。他們甚至穿著夏姬的內衣,公開在朝堂上談論偷情的過程,交流做愛的經驗,大講三十七八的她如何風韻猶存。夏姬的內衣怎麼會到他們的身上?是夏姬給的,還是他們偷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們的行為絲毫都不避人耳目,已是公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