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羅司藥說家鄉的境況時,流淚了 何副主任作動員用的例子,是笑話(下)(2 / 3)

田戈邊看邊在心裏說:“從他的動作看來,在玻璃片上刷廣告色得做兩次,先刷上半邊,再刷下半邊。”

楊得貴把刷了廣告色的玻璃片放在報紙上,“第三道工序,是等到玻璃片上的廣告色幹了之後,往上麵刻字。第四道工序,是用一塊白玻璃片壓在有字的玻璃片上,而後用塗了膠水的牛皮紙條,把兩塊玻璃片的上下長邊粘上,就算完成了。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田戈猶豫了一下,“楊老兵,有件事,我能不能問?”

“說吧。”

“昨天上午學習動員,我發現鄒副股長的臉色不太好看,閆股長的臉色也有點不對勁。後來,蘭主任叫他倆留下,你知不知道是啥原因?”

“他倆鬧矛盾了。”

“他們也鬧矛盾?”

“其實事情並不大。閆股長和鄒副股長兩家的菜地是緊挨著的。昨天晚上,閆股長的家屬說鄒副股長的家屬,把兩塊地之間的田埂挖多了,鄒副股長的家屬說,她沒多挖。兩個人沒說幾句,就吵了起來。鄒副股長見妻子落了下風,就出來幫忙,閆股長也出來說了幾句。因此,家屬之間的爭吵,便成了兩個領導之間的矛盾。”

田戈“哦”了一聲,心想:“看來,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領導們也不例外。”

“小田,你照著我剛才說的方法先練一下,我出去辦個事。”

“好的。”

田戈目送楊得貴走出屋門,在折疊椅上坐下來,學著楊得貴剛才的示範動作,拿起排筆,放在盤子裏潤了一會兒,接著在盤邊上蹭了兩下,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拿起一快玻璃片,接著翻轉向上,而後用排筆在玻璃片上刷廣告色。他看著刷在玻璃片上的廣告色有厚有薄,而且中間還有一條白縫,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苦笑著說:“看著楊老兵幹,覺得很容易,等到自己幹時才知道並不容易。沒事!我再來一次,看看有沒有進步。”

田戈放下玻璃片,拿起排筆剛放進盤子裏,聽見了腳步聲,抬頭一看,不冷不熱地說:“立新,是不是又沒有開水了?你怎麼記不住我說的話呢?!”

“我記住了,組長在時,沒有要緊的事不要來找你。可,可是,我今天真是遇到了要緊的事啦!”

“啥要緊事?你坐下來說吧。”

吳立新坐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田戈說:“前天晚上,隊長找我,要我在三天之內寫一首合唱用的歌詞,內容是歌頌團隊的光榮曆史。我明知道自己不行,可是又不能不接。昨天想了將近一夜,覺得這也該寫那也該寫,今天上午一提筆又不知從哪兒下手了,好不容易寫了幾句,連我自己都覺得拿不出手。所以隻有來勞你大駕,請你幫忙。”

田戈接過吳立新遞過來的紙,看了一會兒,心想:“這首詩,確實寫得一般化。不過,他隻有初中文化而且又沒有接觸過詩,能寫出這樣的東西,已經很不容易了。眼下,宣傳隊長交給他這樣的任務,要麼是對他的信任,要麼是有意考驗他。不管是啥原因,我都得幫他一把,讓他度過這一關。”

“我現在幫你寫,但你得保證不跟我說話,不在屋裏走動。”

“是。”吳立新往床上一躺,隨即閉上了眼睛。

田戈雙手托著臉,腦海裏像錢塘江的潮水一樣,一浪比一浪高,一潮比一潮快。團的光榮曆史,幾次最激烈、最壯觀、最著名的戰鬥,在他的腦海裏閃現著;炮聲、槍聲、激戰中的拚殺聲,勝利後的笑聲、歡呼聲,轉戰南北的腳步聲,在他耳邊回響著……他選好題材,定好韻腳,接著揮筆疾書。寫完後,又仔細看了一遍。

“立新,寫好啦!”

吳立新忽地一下坐起來,圓睜著眼睛說:“怎麼這麼快!真的寫好啦?”

“我啥時候騙過你,你讀一遍我聽聽。”

吳立新拿起稿紙看了一會兒,用帶有鄉音的普通話朗讀道:

鐵流滾滾,紅旗漫卷,

我們是英雄的紅軍團。

井崗創業,有我們的槍聲;

太行抗日,我們威震敵膽。

警衛遵義,保衛延安,

為祖國解放,

我們越過千山萬水;

為人民幸福,

我們奮勇南征北戰。

紅軍團啊英雄的團,

黨指引我們一往無前。

鐵流滾滾,紅旗漫卷,

我們是英雄的紅軍團。

建設祖國,有我們的汗水;

保衛邊疆,我們譜寫新篇。

為領土完整,我們不怕犧牲;

為國家強盛,我們敢挑重擔,

紅軍團啊英雄的團,

我們跟著毛主席永遠向前!

吳立新是帶著感情朗讀的,抑揚頓挫也掌握得比較好,該高的高了上去,該低的低了下來。

田戈眯縫著眼睛,聚精會神地聽著。

“太棒了!”吳立新豎著大拇指說。

“你先別給我戴高帽子!你說棒不行,得你們隊長說棒才行。”田戈拿過稿紙看了看,“‘紅軍團啊英雄的團’中的‘啊’字,作為詩可以,但唱起來合不合適,我還拿不準。你回去抄好交給隊長,再請他修改。說話時,態度一定要謙虛。”

吳立新猶疑了一會兒,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這樣霸占你的勞動成果,覺得不太好意思。”

“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這是你表現自己和爭取好印象的需要。”

吳立新點了點頭,“我寫的時候,覺得比登天還難,你寫起來又快又好,這是為啥呢?”

“會者不難,難者不會,啥事都是這樣。”田戈看了吳立新一眼,接著說:“寫詩的主要方法是比、賦、興。用通俗的話講,就是比喻,聯想,抒情。有位古人曾經說過:在心為誌,發言為詩。這裏的‘誌’,指的是思想激情,是詩人的內心世界對某一事物最直接、最具體、最激動的表現。沒有激情,是寫不出詩的,即便是挖空心思寫出來了,也不咋樣,像無病呻吟一樣。”

“既然激情在詩中這麼重要,那激情又是咋來的呢?”吳立新皺著眉頭問。

“激情,也叫真情,說具體一點,就是詩中的感情是真實的。對於初學寫詩的人來說,隻要多讀,多想,多練,就可以寫出有激情的詩。”

吳立新聽得似懂非懂,又不好意思說出來。他詭秘地笑了笑,“田戈,我說幾個謎語讓你猜,怎麼樣?”

“你說吧。”

“一匝長,硬邦邦,一頭有毛一頭光,軲轆軲轆冒白漿。你猜是啥東西?”

“你這謎語太低級趣味,我不猜。”田戈搖著頭說。

“什麼太低級趣味,這謎底是牙刷!你好好想一想,刷牙時是不是這樣?”

田戈點了點頭,沒有答話。

“我再出一個,你猜。”吳立新得意地接著說:“一個皮匠不知羞,他跟女的睡一頭,三個小孩跑去看,還是皮匠睡上頭。你猜吧?謎底是個字,你猜是哪個字?”

田戈想了一會兒,“你說的這些東西太粗魯,我不想猜。”

“你猜不出來,就用‘低級趣味’、‘粗魯’作擋箭牌。你真狡猾!這個字,是老太婆的‘婆’字。”

“你在哪裏學的這些鬼鬼道道的東西?”

“我講的這些東西,全是我們宣傳隊的老兵們說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憑你那兩下子,根本弄不出這些鬼名堂。聽說,大前天下午,你跟你們炊事班的人打架了,是真的嗎?”

“不是打架,是摔跤。”吳立新撓了撓頭,“情況是這樣的,我們炊事班的那個湖北佬,最愛看人行事。他對幹部一個樣,對老兵又一樣,對河南人特別差。尤其是給我和任剛打菜時,本來勺子裏的肉就不多,他還故意把肉給晃掉幾片。我要不是考慮到影響,早就揍他了。那天下午排練休息時,我們玩搬手腕,他也來湊熱鬧,點著名要和我比。我一看他那又高又壯又有蠢勁的樣子,知道不是他的對手,於是提出跟他摔跤。他以為我個子小,沒力氣,問我真摔假摔?我說真摔。於是,我們倆就互相抓著胳膊摔了起來。一開始,他把我往後推,我也往後推他。後來,我突然不停地用勁推他,待他加勁往後推我時,我猛地往後一躺,用你教的‘兔子蹬鷹’動作,把他從我頭上摔了過去。”

“這動作弄不好會摔壞人的,那家夥沒事吧?”

“我隻是想教訓他一下。蹬他的時候,我的雙手抓著他的胳膊沒放。他起來後不服氣,還要跟我摔。我說,這次讓你抱後腰。他當時可能覺得,就我這模樣讓他抱後腰,肯定能報上次被摔倒之仇。但他沒想到,我喊了一聲‘開始’,突然把腰一彎,屁股一撅,身子往右一轉,用雙手把他的右腿往前猛地一拉,頓時把他摔倒在我的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