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立新點著頭說:“那是,那是。”
魏誌強、任剛同時接著附和:“對,對。”
任剛幹咳了一聲,看著田戈說:“田戈,有件事,我弄不明白,你知道嗎?”
田戈:“啥事?”
任剛:“接兵時的王團長,實際是副團長;接兵時的參謀長,實際是股長。這到底是咋回事?”
田戈:“那天開完大會後,我也覺得奇怪,心裏一直納悶。昨天下午連裏開完會後,我為這事問了指導員,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吳立新忍不住問道:“是什麼原因?”
田戈:“指導員對我說,凡是去接兵的,基本上都虛提一級。比如:接咱們兵的蘭排長,實際是班長;當時的張管理員,實際是司務長。”
“原來他們接兵時的官職,不是真的。”任剛猶豫了一下,看著田戈說:“那,新兵連幹部的官職,是不是真的?”
魏誌強接過話說:“我約摸,多數不是真的。不過,無論他們的官職是真是假,都是管咱們的領導。”
“聽班長說,一開始訓練,就沒有閑空了。”吳立新眨了眨眼,“趁現在有閑空,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好不好?”
田戈:“可以。不過,得講有意思的。”
“有一個劇團到一個縣去演出,劇團團長非常謙虛。演第一場時,他就坐在觀眾中間偷聽人們的議論和評價。演到一大半時,他旁邊的一個人說,這戲演的真日馬欻。另一個人接著說,對!絕對日馬欻。團長不知道日馬欻是啥意思,但又想知道觀眾的意見,於是給第一位說話的人遞了一支煙,說我是這劇團的團長,剛才你說這戲演得日馬欻,請告訴我這‘日馬欻’是啥意思?”吳立新眨了眨眼,繪聲繪色地接著說:
“這個人一聽是劇團的團長,頓時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日馬欻’,是好的意思。團長一聽,心裏非常高興。第二天演出之前,他站在幕前說,各位父老鄉親,我們劇團到貴地來演出,昨天晚上演第一場時,就有一些觀眾說我們演得日馬欻。他的話音一落,台下頓時哄堂大笑。他以為觀眾們稱讚他講得好,接著大聲說,我們認為演得還不夠日馬欻,我們決心今天演得比昨天更加日馬欻!此時,台下笑聲一片,還有一些人喝起了倒彩。事後,他才知道,‘日馬欻’,是‘不好、不怎麼樣、差勁’一類的貶義詞。”
田戈“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接著說:“這個笑話告訴我們,在不了解情況的地方,既不能輕信別人的話,更不能隨便套用當地的方言。誌強,我說的對不對?”
魏誌強點著頭說:“對。”
田戈抬頭看了看太陽,“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回去了。”
魏誌強接過話說:“是該回去了。”
吳立新站起來後,看著田戈說:“咱們下個星期天再聚會,行不行?”
田戈想了想,“到時候再說吧。”
四人出了樹林,互相握手告別。
新兵七連三排七班住房。
屋子裏漆黑一團,十個新兵睡在一字兒排列的地鋪上,一個挨著一個。
田戈,睡在倒數第三的被窩裏。此時,他正在做夢。
――金鳳縣一中學校的籃球場上,田戈打了一會兒籃球,覺得熱得難受,正準備離開時,突然看見自己麵前站著一位漂亮的姑娘,她手中拿著一束玫瑰花,靦腆地微笑著,臉上現出兩個甜甜的酒窩。
“這女的是誰呢?”田戈咋也想不起來,正想開口問,隻見那姑娘的模樣忽地一變,冷冰冰地說:“我是木偉珍,你穿上軍裝就不認識我了?”
“你這說的是啥話!”田戈笑眯眯地接著說:“老同學,怎麼會不認識呢!”
“你還記得老同學?”木偉珍氣呼呼地接著說:“你為什麼把我寄給你的照片,轉寄給別人。想當年,你學拉二胡,我想方設法給你找了一本《二胡演奏法》。你愛打籃球,我把我弟的籃球偷偷地送給你玩,到現在我弟弟還生我的氣。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用心嗎?跟你一批參軍的有二十多位同學,我隻給你一個人寄照片,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意思嗎?”
看著木偉珍傷心的樣子,田戈本想對她說:我剛到部隊,不敢存放女生的照片,萬一讓別人看見了,會說是女朋友、未婚妻,影響不好。如果直接給你寄去,又怕你難過,才寄給了艾玉蘭,請她轉交給你並代我說明原因。然而,田戈哼唧了好長一陣子,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急得頭上盡是汗。他從口袋裏掏出手絹,剛把臉上的汗水擦掉,發現木偉珍的身旁又多了一個崔樹萍――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痕,眼睛紅得像剛熟的桃子。
“你這算什麼,”崔樹萍指著田戈說:“他把我害得才真苦呢!”
田戈真想拔腿溜掉,可是腿一點也邁不動,隻好硬著頭皮聽她說話。
“前年冬天,學校響應毛主席關於野營拉練的號召,組織我們到銀寨縣參觀。一路上他打籃球換下的背心、褲頭,全拿給我洗。我手上的凍根,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那天下午,他寫紙條約我晚上到校外的小河邊見麵,他自己不小心把紙條弄丟了,為了挽回麵子,他故意處處跟我過不去。”崔樹萍梗咽了一下,哭泣著說:
“有一天下午,上自習課,窗子上的玻璃把太陽光反射在我臉上,我幾次叫他關窗子,他都不關。後來,我隻好走過去把窗子關上,可是我還沒有回到座位上,他就把窗子開開了。他換上軍裝的當天晚上,我和馬海英出於好心去看他,沒想到他第二天跟同學說我在追求他,弄得我從此在班裏抬不起頭。”
田戈想去給她擦擦臉上的淚,卻舉不起胳膊,想跟她解釋幾句,嘴卻不聽指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時,院外響起一陣短促而又清脆的哨子聲,班長猛地一下坐起來,一麵穿衣服一麵大聲喊道:“緊急集合啦!趕快穿衣服打背包!”
新兵們頓時忙碌起來,動作快的已經穿好了衣服、開始疊背子了,動作稍慢一點的剛穿好下衣。
約二分半種後,班長第一個背著背包跑出屋外。接著,新兵們一個接一個邊背背包邊向外跑,田戈是第四個跑出去的。
新兵七連連長吳忠貴、指導員沈得運,站在打麥場中間。二人穿著洗得發白的罩衣,格外醒目。
田戈所在的三排率先跑到了麥場。三排長喊了句 “立定”,接著喊道:“向左轉!稍息!立正!”
三排長轉過身子,跑到離連長三米之處立正、敬禮。
“報告連長,三排集合完畢,請指示!”
連長吳忠貴:“請稍息。”
三排長答了聲“是”,轉身跑到隊列前麵停住腳步,大聲喊道:“稍息!”
隊列裏的人們,頓時由立正變為稍息的姿勢。
緊接著,一排長、二排長先後帶領隊伍跑入麥場,整隊、報告。
擔任值班的一排長跑到隊列前麵停住腳步,先喊了句“稍息”,接著大聲喊了句“立正”,而後轉過身子,給連長敬禮。
“報告連長,全連集合完畢,請指示!”
連長吳忠貴:“按計劃進行!”
一排長答了聲“是”,轉過身子,跑到隊列前麵的中間位置,轉過身子,喊道:“向右轉,齊步走!”
新兵們邁著不怎麼一致的步伐走出了打麥場,而後沿著兩邊長有白楊樹的小路前進。
此時,天漸漸亮了。
路兩邊田野上的麥苗,綠油油的,一眼望不到邊。
田戈在隊伍中行走,身上已經出了汗。他抬手擦了擦額頭上汗水,看了一排長一眼,心想:“早知道這樣,我就隻穿棉襖,不穿絨衣啦!”
隊伍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打麥場。
一排長喊了“立定,向左轉”,接著喊道:“稍息,立正”,而後轉身給連長敬禮。
“報告連長,是否收操?請指示!”
連長吳忠貴:“收操!”
一排長答了聲“是”,轉過身子,大聲喊道:“收操!”
田戈聽見自己的排長喊了句“三排聽口令”,覺得兩眼一黑,頓時暈倒在地上。
新兵七連三排七班住房。上午。
田戈穿著棉襖坐在地鋪上的被窩裏,回憶著早操時暈倒的情景,長歎了一聲,喃喃自語:“早不暈倒,晚不暈倒,正好在準備收操時暈倒,結果在全連人麵前丟人現眼。唉!我怎麼這麼倒黴呢?!”
這時,吳立新走進屋門,邊走邊關切地說:“田戈,你好些了嗎?”
“早晨吃了一碗病號飯,剛才睡了一覺,現在覺得好多了,跟平時一個樣。”田戈叫了句“立新”,接著說:“上午不是搞隊列訓練嗎,你怎麼來啦?”
“我跟班長請了半小時假,特意來看看你。”
“哦,我沒事了,你還是去參加訓練吧。”
吳立新坐在地鋪上,笑嘻嘻地說:“我現在去參加訓練,那請的半小時假不就浪費了嘛!再說,隊列訓練,不就是立正、稍息、齊步走嘛!對咱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咱們在學校裏已經訓練過啦!對吧?”
“也對也不對。說你說得對,因為你說的是實話,咱們在學校裏確實訓練過對列;說你說得不對,因為我覺得咱們那時的隊列訓練,比較簡單,而且要求不嚴,頂多能算個遊擊隊的水平。現在的隊列訓練,才是名副其實的正規軍。對吧。”
吳立新說了聲“對”,突然咧嘴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田戈看著吳立新說。
“我想起剛才我們班訓練時發生的事,覺得特別好笑。”
“啥事?”
“有個湖北兵,訓練齊步走時,邁左腿時擺左臂,邁右腿時擺右臂,班長好不容易給他糾正過了,過了一會兒,又變成了老樣子,班長氣得罵了一句‘笨蛋’。”吳立新停了一下,看著田戈說:“你猜,那個被罵的湖北兵是啥反應?”
田戈想了想,“要麼是低頭不語?要麼是紅著臉說:感謝班長的批評。”
吳立新搖了搖頭,“那個被罵的湖北兵紅著臉說:班長,你說得滿對,我的小名就叫‘笨蛋’。結果,把班長弄得哭笑不得,其餘的人都捂著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