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大找到謝瑤的時候,謝瑤還在山上挖野菜。陽春三月,山上野菜特別多。
謝瑤勤快,每天早出晚歸。
“謝瑤!快,快回去,你爹沒啦!”張老大喘著粗氣,為了找這丫頭,自己翻了兩座山。
謝瑤呆了,爹沒了,是什麼意思?爹不是去集市上擺攤了嗎?爹是個鬱鬱不得誌的窮酸書生,就靠著給鄉裏鄉親的寫點書信掙兩個錢,錢不多一大半還被他買了酒。
“還愣著幹嘛?你爹摔池塘裏,人去啦!”張老大見她沒甚反應,心裏真是急,這個平時看起來挺機靈的小姑娘,現在怎麼就犯了傻。
張老大這句話剛說完,謝瑤已是發瘋一樣往家的方向奔去。
張老大又跟著謝瑤跑回去,今天跑了兩趟真是腿軟。不過謝瑤這丫頭也是可憐,出生就沒了娘,現在連爹也沒了。
謝瑤還沒跨進自家的院子,就見院子裏站了好些人。她停下腳步,跑的太急,現在有點踹不過氣。
謝瑤遲遲不敢跨進自家的院子。
他們在說什麼?他們圍著的是誰?白布蓋著的是她爹?
“你傻站著幹嘛?還不進去?”
張老大喘著粗氣,看到謝瑤站在院子外,這丫頭怕不是傻了吧!
謝瑤走到院壩中,這個早上出門還叮囑自己小心的人,現在就躺在了一塊門板上,身上蓋著白布。
周圍的人停止了說話。都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以前可憐,以後隻怕會更可憐。眾人的眼裏都或多或少的含著憐憫。
“謝瑤,你爹去了,摔在池塘裏。想是回來的時候喝了酒,腳下不穩,摔下去了就沒能爬上來。”劉婆婆家離謝瑤家不遠,平時往來多,看到謝瑤現在呆愣愣的樣子,心中還是很不忍,“你叔給你爹弄一口薄棺材去了。”
謝瑤沒有說話,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揭開了白布,這是自己的爹,自己的親人,總是要看最後一眼的。
是一張熟悉的臉,隻是被水泡的有點發白,皮膚腫脹。可能鄰居早已給爹收拾了一番,倒是幹幹淨淨。
這個人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叫自己好閨女了。
“爹……”謝瑤終是哭了出來,一聲呼喊滿含悲愴,聞者落淚。她雙膝一軟就這樣跪了下去。
後來爹是怎麼被他們裝入黑漆漆的棺材,他們又是怎麼把堂屋布置成了靈堂,爹又是怎麼被入土安葬,謝瑤都記不太清楚了。
爹下葬之後,叔把謝瑤帶去了他家。其實也是一樣的家徒四壁,隻是家裏人多,嬸生了四個孩子,很熱鬧,謝瑤是羨慕的,隻是這終究是叔的家。
謝瑤用野菜烙了幾個菜餅,叔的幾個孩子都說好吃。謝瑤聞著也覺得很香,可她沒敢伸手去夾。她埋著頭喝著清粥,等把麵上的米湯喝完,下麵總是能喝著點米粒的。
“瑤,你也吃餅啊!”叔夾了個餅放到謝瑤的碗裏。
謝瑤抬起頭,就看到嬸狠狠的瞪了叔一眼。謝瑤忙把菜餅夾到了小表弟的碗裏。
“叔,我胃口小,吃飽了。三弟正長個呢,給他吃。”謝瑤說話時透著乖巧,懂事的孩子會讓人看著順眼些。
嬸一直沒說話,她用勺子喂著小妹喝粥。
謝瑤快十歲了,也正是長個的時候,天天喝著清湯米粥,半夜餓的睡不著。可有什麼辦法呢?畢竟是寄人籬下,怎麼樣才不會讓人反感,自己心裏還是要有個數,況且叔家也真的是拮據,也不怪嬸對她刻薄。
謝瑤又被餓醒了。她心裏默念著,快睡著,快睡著,睡著了就感覺不到肚子餓。這句話是她的神奇咒語,心裏這樣念著的時候肚子還真就沒那麼難受了。
“勤快又怎麼樣,勤快能掙錢嗎?買什麼不是要錢?”
叔和嬸好像在談話,他們就睡在隔壁,這句話嬸說的有點激動,謝瑤全都聽見了。這好像是在說她,謝瑤豎起了耳朵。
“你小點聲,等下孩子聽見不好。”叔倒是壓低了聲音。
“我在自己家裏說話還要小聲?”嬸似乎有點憤怒了,“家裏都窮成這樣了,你還弄一丫頭片子回來養著!”
“她不是沒親人了嘛!”
“就你是她親人?人叫你一聲叔呢,你是哪門子的叔啊?這都隔著幾輩人了?她爹的棺材錢現在都還沒著落,你能耐你明天倒是把錢給人送去啊?”
再是沒有聽見叔的聲音了。
叔是老實本分的人,他怎麼說得過潑辣彪悍的嬸。況且嬸說的很對,叔和自己確實是隔著很多輩的關係,聽父親說過是同一個高祖爺爺。
叔能收留謝瑤,謝瑤是很感激的。所以她很勤快,什麼都幫著做,吃東西卻吃的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