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微微掀開一角，窗外，州旗迎風招展著。以這個力道來看，NASA應該不必擔心會引發得克薩斯州的龍卷風。不過連天的雨，怕是要散了。
休斯頓中國城，還沒有到夏天，就早早地攀上了三十七度。
人體表麵接受的最適宜溫度，在二十度左右，而人類體溫，卻達到三十七度至八度。生物學家們還曾推測，隨著人類的進化，體表溫度將以微不可見的速度，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持續往下降。
所以，眼前這個把她壓在身下，身上溫度卻還不及她的宋連平，是提前進化了？
手指放在撐在她腰間的手臂，沒有用力去握，很微妙的動作，很微妙的感覺，感受到了，他身體傳來的溫度，仿佛，這輕微的一觸，才算是現實而非縹緲，真實存在而非虛假的變換。
那隻摟在她腰間的手掌，幾乎在她觸碰到他的一刹那，便不再動了。滲出汗珠的臉龐，從她頰間撤下，微微抬起，而那雙被額發掩蓋了一半的眼，就透過被汗水模糊的視線，望向了她。
她目中露出一絲不解，撐在沙發上，略抬起的那隻手，卻不自禁僵住了，連帶整個身子，都慢慢地開始透露出一種極冷淡的氣息。
她就那麼，用一種冷漠的目光，看著他，看著他目中的情欲逐漸消失，直到他喘氣的胸膛，終於平複下來。
透過落地玻璃的一絲光，蔓延了進來，照亮地下的木質地板，地板上的玻璃台幾，最後落到黑色沙發上，那與她相對的男子的身上、臉上。
她看著這張輪廓分明的臉，一半的明，一半被黑暗吞噬。
被放倒在沙發上的身子，胸膛仍在微微起伏著，很細微的動作還有聲音，耳邊幾乎可以聽到窗外吹來的風聲。
“出太陽了。”聲音低沉，喑啞，如黑夜燃起的一縷煙霧。
長久的對視凝望，在他做聲的刹那，她卻把視線移開，用那隻沒被他鉗製住的手臂，去夠落在沙發上的衣服。
而摟住她腰肢，並且鉗製住她那那隻手，卻將她摟得更緊。
心跳重又燃起。
耳邊傳來他的聲音：“你剛才是要抱我嗎？”
勾到衣服一角的手，立即頓住了。
“回答啊。”幾近耳語。手上，卻加重了力道，將她雙腿壓緊。
她悶哼一聲“沒有”。喉嚨間發出的顫聲，蹦出來這兩個字，聽起來像是呻/吟。
聽見的人，眉眼揚起，起身鬆開了她，將沙發上的衣服撿了，背過身去，“今天回國，晚上的機票。”
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冷靜。
她拉過針織披肩，蓋住身子，問了一句：“中國？韓國？”
宋連平扣上胸前的扣子，提臂摸到袖口的金屬紐扣：“在韓國的事情已經了結了。”
他將最後一件衣服穿好，轉過身來看她：“去你母親出生的國度。跟我一起回國。”
跟他一起回中國？她低下頭，將散落在臉上的長發，勾到耳後。
頭發雖是烏黑色的，但眼眸瞳孔，卻是偏棕色，眼窩很深，不像是亞洲人的骨相，可她低頭勾頭發的動作，卻極是溫柔靦腆，臉上浮現出的紅暈，不像是歐美人所有的表情。
宋連平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你打算盡一個中國男人會盡的責任？”她的中文發音很標準，似乎因為她母親的緣故，而帶有一絲京味兒。
宋連平楞了一下，沒料到她會這樣提問，還是回答說：“如果你願意。”
她從沙發上站起身，將剛才坐過的地方用一塊抱枕蓋住，然後走到他麵前：“其實我覺得德州挺好的。雖然排外，但是文化底蘊很濃厚，在這樣一座城市生活，感覺還不錯。如果你願意，或許我們可以在這裏生活。”皮質的拖鞋，裹住赤著的雙腳，抵在他腳下。她抬頭，注視著他。
“Phoenix……”
她嘴邊漾起了笑，露出兩個若有似無的酒窩，笑說：“叫我承諾吧。你不是早就知道這個名字了？”
自從第一次在墨西哥與德州交界的邊緣見麵，看見她站在黃色外殼的皮卡上對他揮手。這個有著一半西方血統的亞裔女孩兒，所有的資料，在當天晚上就都傳送到了他的郵箱。
調查其實是在他踏足美國這片天空之前，就展開的。而承諾隻是單純地以為，他是一個為愛情而一時間衝昏頭腦，不惜追她來到休斯頓的中國男人。一切於他而言，隻是因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