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監隊的生活過程是做新犯子的一部分。
做新犯子的時間不定有多長,在農業監區是一年,在工業監區是三年。
農業監區一般都是判三年以下的犯子,隻需要一年就可以自然晉升為老犯子。工業監區都是刑期較長或者是很長的犯子,必須坐足三年,才能被幹部和老犯子們認定是老犯子。
做新犯子被管束的很嚴,不能犯錯誤,稍有問題就要被幹部通罵:“個B新麼麼,格老子不懂規矩。”幹部通罵是小事,隻怕幹部給組長使個眼神。一個眼神幹部離去,新犯子要脫三層皮。
做新犯子苦。
我要講的做新犯子的故事就不延續那麼長,就以出看守所開始講,講到入監隊。這個階段是做新犯子的最初階段。
我是新年過完,正月十六被送下監獄的。
正月十六的早晨,看守所的已判決犯三十幾個人被趕上一輛客車。這部客車是普通客車,窗戶上沒有鐵柵欄,當我們坐在這部車裏時,有一種自由了的感覺。
上車後大家高興。嘰嘰喳喳亂侃起來,許多人掏出煙,點上,倒在鬆軟的坐椅上吞雲吐霧、飄飄欲仙,美美的感受著大牆外的那種美好。
車下還有人沒上車,他們的親屬通過看守的關係到看守所來為他們送行。
一大幫看守圍著幾個油頭粉麵的親屬賣笑。
一個看守望著車說:“盡量的抽,我們讓你們抽好。”
他那裏有那好的心啊,他隻想多留點時間來巴結那幾個油頭粉麵的家夥。
我們在車上等著。
整個車上我有兩個熟人,一個是坐在我旁邊的連案,另一個是和我同號子的曾輝。
曾輝因綁架殺人罪被判刑八年。按理說,他應當掉腦殼,因為他的親哥哥是局裏比較有影響的人物,他的罪名也發生了變化,成了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按這個罪,也應該判十年以上,但加上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立功情節後,他隻被判了八年。
曾輝有好幾個連案,因為他的案子是他請人幫自己做的,所以他一個人扛了。最終判刑的隻有他一個人。
曾輝是一個樂觀派的人物。目空一切但不自傲,這種境界是常人很難修煉到的。他喜歡唱歌,尤其喜歡唱情深意長的老歌,唱的相當好,水準達到了準歌唱家的級別。
一坐上車,曾輝就唱了一曲《送戰友》:送戰友
送戰友,踏征程. 默默無語兩眼淚, 耳邊響起駝鈴聲. 路漫漫,霧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樣分別兩樣情.
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當心夜半北風寒,一路多保重.送戰友,踏征程.任重道遠多艱辛,灑下一路駝鈴聲.山疊嶂,水縱橫.頂風逆水雄心在,不負人民養育情.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待到春風傳佳訊,我們再相逢.再相逢...
聽起來讓人傷感,讓我想到了號子裏與我日夜相處的十幾個犯子,想到了死犯子楊大員給我丟煙的情節,也想到了人性泯滅和人性萌發的點點滴滴。
曾輝的歌沒有停歇過,一曲接一曲,伴隨歌聲,我的壓抑心情得到了放鬆。
我的連案不停的給我傳授勞改經:“下去後,日子不好過。你又沒有滾過板,不懂規矩,又沒熟人,就準備好吧,準備挨打,準備喊家裏拿錢,準備付出,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