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神經的前半生 (一)(2 / 2)

和劉神經一起到入監隊的犯子,個個都體現出被馴服的樣子,劉神經從到入監隊的第一天起,他跟別人不一樣,他沒有打算老實過,他總是活躍的,尤其是對待那些“歪”得很的組長們,他不像別人那樣低聲下氣。

對劉神經的“油”(油:勞改隊俗語,指那些言行無拘無束的人),讓組長們看到很不舒服,組長們絕不允許一個才放監的新犯子,能跟他們平等說話,不允許新犯子的每一個行為不經他們的批準,尤其是帶劉神經的那個組的組長。

組長是老犯子中所選出來的“精英”,正統一點說,就是那些改造較好,又當過兵的人,才能到這個崗位,但事實上不同,到這個崗位的服刑人員都是“破例”的,他們上崗無須那些苛刻的條件,隻要有一個條件就行了,這個條件不好細說。

組長的特權可以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也可以從他們的言行上看出,更能直觀地看出的是他們在監室裏的居住條件。

一個監室滿滿的住著二十八人,上下鋪,床挨床,如果一個監室完全隹滿的話,是可以住三十二個人的。可是組長占了四個人的鋪,組長睡一個單人床,床前擺著一張辦公桌,辦公桌配有一張辦公椅,這隻是在居住上體現出的組長特權。

在生活上,組長還配有“秘書”,“秘書”幫其寫寫畫畫。另外,組長還配有一到兩個“水板”,專門從事給組長洗衣、打飯、洗碗等活。一個霸道的組長就是一間監室的“皇帝”。當然,還是有個別組長是不錯的。

劉神經的那個組的組長應當還算可以,平時不太張揚。可劉神經的表現讓他有些不能接受。劉神經總在學習時找人講話、抽煙,走隊列時裝跛,他人也窮,生活上沒有東西對組長來進行恭維。所有這些,使組長對劉神經感到厭煩。

有一次,劉神經犯了一點小錯誤,無意中損壞了監室裏的白熾燈,組長罰了他,讓他在監室內的走道裏罰站。劉神經憤憤地按組長的要求做了。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這個地方以硬碰硬的結果。

被罰站的當天夜裏,劉神經就找了一把舊牙刷,他“偷偷摸摸”地麿,要把牙刷磨尖。說是“偷偷摸摸”,事實上是他故意做的鬼樣,隻是故意不讓組長看到,他並不避其他人,他還專門在人多的時候磨,一邊磨一邊說:“老子要林XX(組長名)去死。”做個一副仇深似海的麵孔。

一把牙刷要磨尖,隻需一會的時候就可以完在,他卻磨了兩天。他在有故意拖延時間,不是真的想去把林XX殺掉,他是想留出這個時間讓人向林XX通風報信,想把林XX給嚇倒。

確實,有人向林XX報告了,林XX又向幹部報告了,幹部把他磨好的牙刷沒收了,他也被叫到幹部辦公室,被幹部厲聲喝斥。在看守所時,劉神經都已被定為頑固、危險份子。如果在這之前,他沒有被定為頑固危險分子,他少不了吃一通皮肉之苦。

劉神經想殺林XX的消息很快被傳出去了。劉神經在犯子們中的印象升了一格,大家覺得他有量。在監獄這樣的環境裏,絕大部分人沒有量,他們希望自己有量,沒那個膽,看見別人有量,他們佩服。劉神經的這一行為,為自己奠定了走向“順”的基礎。

劉神經給組長搞了一次下馬威之後,組長對他好多了。說是好多了,隻不過把對他的態度升了一格,升到和大家一樣了,但劉神經不這麼想。他覺得和大家一樣不行,他要的是禮遇和被尊重,他再次把磨牙刷的戲演了一遍。

他這回磨牙刷,再也不背著組長磨了,他磨的速度更慢,一把牙刷被磨尖了又磨,嘴裏時常小聲與大聲交替著對人發出聲音:“老子還是不舒服,要搞就搞死。”他要搞死誰呢?他沒有點名,最懷疑要把自己搞死的人就是組長自己了,那些平日跟他平等相處的新犯子沒有怕。

組長心裏害怕。但他這回再不去報告幹部了,他知道,報告不起多大作用,最多是幹部把劉神經再喊去訓斥一頓,訓斥完了,他的危險就更大了。他想,他同劉神經同住一個監室,真正哪天晚上,趁大家都睡著的時間,劉神經一想不通就可以用這把牙刷把自己的生命結束。

劉神經把牙刷磨得短了大截,再不能磨了,再磨下去就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了。劉神經發揮出了頭板監獄裏磨練二十年所得的“耐性”,牙刷不磨了,他一有空就拿著磨好的牙刷把玩弄,而且故意經常在組長的麵前玩弄。

組長是入監隊裏有麵子的人物。他心裏再害怕,他怎麼又能向劉神經低頭呢,但是,對待劉神經這種人物,他確實不好對付,他擔心害怕,他必須解除這種恐懼,最終,他第一次向自己管理的新犯子低了頭,他絕定和劉神經單獨談一次。

在入監隊,能被組長叫去單獨談一次話是很榮耀的事情,有的犯子把組長比喻成“二幹部”,能成為組長信任的人,在入監隊的生活將變得相應寬鬆。

這天,組長把劉神經叫去談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