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鍾軒從外邊回來。這幾天,一家小外貿公司的老總通過他的朋友請他去那裏工作,他說剛從公司辭職出來,心情不好,等心情好了再說。可是,那位老總勸他先去看一看,平時不需要坐班,先給幫個忙,覺得行了,再出任業務副總。盛情難卻,他每天都去那家公司,雖然之前約定好不坐班,但他性格使然,每天都忙忙碌碌的。

到家後,他神情奄然,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可是他心裏思索著:“怎麼和李虹鬧呢?”吃完飯,李虹收拾好,就默不作聲進了臥室,半天沒出來。他鐵青著臉,腳步緩慢地走到臥室。他覺得火往上撞,他想進臥室後,先不問青紅皂白,大鬧一場。進到臥室,李虹正躺在床上,屋裏黑咕隆咚,沒有開燈。他打開燈,想先看個究竟。燈亮了,李虹痛苦地轉過身來,他表情嚴肅地問:“你怎麼啦?”李虹說:“做飯的時候,我胸口感覺發悶,吃了幾粒速效救心丸。這剛才收拾時,有感覺不好,我躺一會兒。”他木然地站在那兒,說:“哦!你躺會兒吧。”他退了出來。他來到書房,看了看寫作業的兒子,心裏忽然有些淒涼的感覺,他返身又回到臥室,走到床邊,李虹麵向裏側身躺著,他輕輕地說:“你別側身躺著,平躺著對心髒有好處。要不要我叫救護車?”李虹調整了姿勢,平躺著,兩眼微睜看著鍾軒,眼裏泛著淚花,說:“不用叫救護車,躺一會兒就好了。唉!死了算了要不也是給你們添麻煩。”他聽著心裏發緊,有些歉意地說:“別胡說了。你不管我,也得想想孩子啊。”李虹“唉”了一聲歎息,用手擦去了眼淚。見李虹情緒安靜舒緩了,他有些放心地走出臥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心裏喃喃自語道:“命運哪!”

一天早晨,七點半左右,鍾軒先李虹走出家門,李虹像平常一樣跟到大門口,她一般七點四十左右下樓去上班,李虹看著鍾軒走出家門,囑咐晚上要買的菜。鍾軒在樓道裏剛下了一層樓,突然手機鈴聲響了,拿出一看是王瑗打來的,他慌亂地跑下一樓,自從和王瑗建立聯係,每次王瑗來電話,他都避免在李虹跟前接聽,他心裏不是擔心李虹,而是害怕王瑗,好像他和李虹的關係在王瑗麵前是十分齷齪、難以啟齒似的。他跑到了一樓,開了樓棟門,才接起了王瑗的電話。電話裏,王瑗有些氣憤地說:“我不願意別人碰我。”鍾軒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以為王瑗和什麼人發生了口角,忙問道:“怎麼啦?跟誰打起來了?”王瑗支支吾吾,也不回答。鍾軒著急地問道:“你這是在哪?”王瑗仍然囫囫圇圇講不清楚。鍾軒心急火燎,抓耳撓腮,不知所措。他擔心地想:“王瑗是不是跟誰吵架了?最近,王瑗的心情不好,說話總有些火藥味兒。”他在電話裏苦口婆心地勸說王瑗,不要和人吵架鬧別扭,對自己身體不好。過了一會兒,王瑗沒好氣地說:“行了。沒事了。”隨後,掛了電話。鍾軒聽王瑗掛了電話,他有些惶恐地看了看手機,悻悻地搖了搖頭,把手機揣進了褲口袋,上班去了。

整個上午,鍾軒坐在辦公室裏發愣,總經理看到後,走過來關心地問道:“鍾先生,有什麼事嗎?有什麼事,你說話,咱們一起想辦法。”鍾軒忙堆上笑容,說:“沒有。沒有。謝謝。謝謝。”可是,旁邊沒人的時候,他還在琢磨早晨王瑗的那通電話,他覺得好像是王瑗和別人吵架了,可當時電話裏沒聽到吵架的動靜。於是,他給王瑗打了一個電話,王瑗隻是說,放心吧。沒事。我正忙著呢。回來有時間再聊。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王瑗好像在和誰較著勁。

中午,他坐在電腦前上網下棋,兩眼盯著屏幕,心裏可還是在想著早晨王瑗的那通電話。突然,他感覺到王瑗那不是在和別人吵架,而是在告訴自己,她是不願意離開自己去和別人生活的,她接受不了那種事實。他又仔細回憶了一遍早晨王瑗電話裏說的話和說話時的語氣,他回想他聽到的、感覺到的當時王瑗周圍的環境和氣氛。他確信王瑗並不是跟人發生了什麼口角,那就是發泄心裏的鬱悶和苦惱。此時,一種難以訴說的委屈從心底湧了上來,他的眼前模糊了,電腦屏幕上的棋盤和棋子恍恍惚惚,已經看不清了。他能感受到王瑗深陷在感情的漩渦裏不能自拔的痛楚,他能想象到王瑗在掙紮,他的心顫抖了,他想要放棄自己想好的分手計劃。現在,他唯一最怕的是王瑗找到自己,把她心裏的鬱悶和苦惱一股腦地全都傾述出來,接著是淒苦無助的哭泣和哀求,表達出她對自己的依賴。要是那樣,他的心將頃刻之間徹底崩潰,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內心。長期以來,他隻是給自己軟弱多情的內心加了一層寒冷堅強的外殼而已,和李虹的結合恰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暴露了他的軟肋,他的致命弱點。他知道,隻要王瑗在他的麵前滴一滴淚,哭訴她對他的依賴和期待,他將不惜一切代價、義無反顧地離開李虹,和王瑗在一起,哪怕浪跡天涯。可他一想到和王瑗在一起,他心裏就會感到自卑,他惴惴不安地想:“我還有什麼臉麵跟她一起生活?”每次想到這些,他都不敢和王瑗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