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高原上,一片連綿起伏的梁峁溝壑。夜月冷冷的在天空掛著,月色慘淡無華。風從崾峴吹過去,嗚嗚咽咽的如寡婦夜哭,不成腔調。沙石梁很長,寸草不生,人跡罕至。偶爾從下麵溝壑樹林中傳出貓頭鷹的叫聲:“吼噅,吼噅”,象是在勸說,又象是應和。
突然,一群鳥兒驚慌失措的從溝坡榛樹林中飛起來,惱怒的唧唧喳喳地叫。接著,一個尖細的聲音嘶啞的喊:“把苗子丟了跑!”
“老子,死丟,活不丟!”不遠處,一個喘息的怒吼傳出來。
隨著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從狼道裏衝出一個大漢來。
沙石梁下麵的山坡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榛子樹,樹枝犬牙交錯,加之樹下又滿是茂密的野草,人在其中根本無法通行。隻有循著野狼穿行的俗稱“狼道”的草洞,貓著腰才有可能走過去。衝出來的大漢身材魁梧,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狼道裏麵容身的,尤其是手裏還拿著根長槍,黑黢黢的足有五尺來長,奇怪的是那槍頭卻是扁鏟狀。山裏人管長槍叫“紅櫻槍”,短一些的叫“苗子”。剛才後麵喊“丟了苗子”的應該就是指這件東西了。
那大漢衝出榛子樹林,顧不上擦汗,伸了下酸疼的腰,繼續往上麵飛奔。這時候卻又從狼道裏刷刷的竄出了七、八條人影。
“丁三,你跑不了啦,留下祖師神矛,放你一條生路。”領頭的是個三角臉的漢子。
“哈哈,李振,神矛在這裏,有命你就來拿。”那丁三的嘴裏應著,腳下卻不曾慢上一分,眼看著上了山梁。一陣冷風吹來,丁三不由打個冷顫,大口吸了兩氣,邁開大步,直超梁頂衝去。
李振“嘿嘿”兩聲冷笑,腳尖在一塊板結較硬的沙石上一點,“呀”的一聲,整個人象是飄行一般,幾個起落,便已經從丁三頭頂過去,落在他的前麵。一轉身,手中的鍘刃“呼”的向丁三的腦袋直劈下去。李振自幼隨老李鐵匠習武,一身武藝超凡脫俗,卻是守著老鐵匠的遺訓,隻靠打鐵為生,從不隨身攜帶兵器。就是今夜去殺丁三,也是在丁三家門外隨手卸了鍘刀上的鍘刃,姑且當作大刀來用。
丁三正全力前衝,一時收不住腳,鍘刃已經到了頭頂,索性借著衝勁,一揚手中神矛,“鏘”的一聲,火光四濺。眼見明晃晃的鍘刃上卷起一個老大的豁口,那神矛的矛身竟也似金石所鑄。李振一個跟頭倒飛出去,手心一陣發麻。丁三身形一滯,再也無法前衝。“呼呼”連聲衣袂響起,後麵的追兵到了。
丁三左跨一步,單手握矛向後劈出,格開了兩隻要命的長槍,扭頭看見空中三隻槍尖正向自己刺來。丁三大吼一聲,以左腿為軸,擰身掄矛,右腿橫掃,一時響聲大作,近身五人全部向外摔出,遠出“噗、噗、噗”三聲輕響,是空中三人被丁三臨空一擊,轉身不得,三根長槍齊齊折斷,槍頭遠遠的落在沙土裏了。
這才直起身來,丁三隻覺得眼前一陣金星直冒,不由大聲咳嗽起來。被李振等人追擊數十裏,剛才又是冷風所激,丁三隻覺得心跳不止,腳下發虛,夜空也一下子更暗了,極遠處黑鷹崾峴的山神廟矗立在夜空中,比平日裏所見的更高更神秘了。想要繼續奔逃,竟然一步也邁不出去。
甩了甩手,李振重新握緊鍘刃下麵粗長的榆木柄,想到終於追上了祖傳的神矛,完成李老鐵匠的遺願,說不定能解開神矛的秘密,李家人就可以重出江湖,不用再在這荒山野嶺艱苦渡日。不由心中狂喜,渾身竟也重新有了力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