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君如詩已經十五歲了。
雖然帶著少女的稚嫩,但她已經展露了美人的風姿,麵容姣好勝仙姝,身姿窈窕似鬼魅。
這時,她正和程梓恩在落英街散著步,她剛得知桑錦腿骨折的消息,因此英語話劇的原定的主角將桑錦換成了她,這對君如詩而言,隻是無關痛癢的事情,可一旁的程梓恩卻為此興奮了好久。
兩個人一路上都沒有說什麼,君如詩看著落英發著呆,程梓恩有時偷瞄她幾眼。
偶爾,有附近黑街的混混跑到這裏來逛逛,順便看看美女,他們都盯著君如詩,目不轉睛,這種目光讓程梓恩很反感,而一旁的君如詩完全沒有注意到。
“這妞不錯啊,比萊格列斯太太那兒的小艾文靜多了。”
“小艾也不錯啊,身材多辣的……”
“性格太傲了,還是小央好,對了,小央原名叫什麼來著,上次聽她說,她好像叫什麼‘戚美央’……”
兩個混混一邊偷看君如詩,一邊聊天,程梓恩隻有加快腳步,對君如詩說道:“還有哪些道具沒買啊?”
君如詩緩緩回過神來,看了看程梓恩手裏沉甸甸的購物袋,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要打開看看嗎?應該差不多了吧。”
程梓恩也沒打開購物袋,而是加快了腳步,說著:“應該差不多了吧,我們走快點,我好趕著回寢室。”
“哦。”君如詩才想起程梓恩是住校生,回學校晚了是會受處分的,於是她加快了腳步。
出了落英街,君如詩便漫不經心地和程梓恩揮手告別,她沒有注意到程梓恩戀戀不舍的目光,而是行走匆匆,穿過熟悉的街道,打開古樸的院門,嗅著百合的香氣,踏上潔白的石階,邁進美麗的洋房。
她回屋坐在床上,翻著一本《詩詞名句鑒賞辭典》,她翻到《長恨歌》的一段話:“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上窮,碧落。
這句詩好像一場夢,穿插了舊時光的剪影,剪影裏有過去很多人的影子。
張揚大笑的戚艾雪,安靜孤傲的林承安,妖媚可人的夏洛爾,還有,風華絕代的羽莘。
他們與她即使再要好,也敵不過曲終人散的結局。
抑或反目成仇,抑或再無交集
抑或,生死相離。
特別是,羽莘。
一想起他,心似乎一陣一陣地收絞,身體也一陣一陣地麻痹。
她不想再去回憶,晃了晃腦袋。然後抬起左手看表上的時間,卻還是會瞥見手背上花瓣狀的紅色印記,它像一滴血,粘在那裏,洗不淨。
又像是愛情留下的傷痕,鮮紅一點,是永恒的回憶。
恍然間,她似乎又看見滿地的血漫過鞋底。錯愕間,那血似乎是從蒼白的雪地上漫過,又像是躺在水晶地板上,染紅了鑲嵌的碧玉琉璃。
過去的一幕幕又浮現了。
曾幾何時,君如詩還裹著一身花花綠綠的夾襖,肥大的運動褲在她腿上也裹得那麼緊,路過的人談笑著,偶爾瞥她一眼,或戲謔地和邊上的人打趣她,或接著和夥伴說些無聊的話題。
而林承安,孤傲地立在前方,微微轉過身,嘴角微揚,親昵地喚她:“如詩。”
她的心,豁然柔軟成水了。
那時羽莘未進入她的世界,未曾帶來感動與淒涼。那時的林承安,是她心中的太陽,是她夢之所向,心之所往。
可那時的君如詩,平凡如同塵埃,在潼城安靜的生活,天使隻活在她的夢幻裏,她尚不知有個叫上穹的地方,亦不知道那裏有許許多多的人介入她的生命,改變了她整個生命的軌跡。
潼城四麵環山,城中有溪流穿過,除市中心稍稍熱鬧一些,別的街道都很冷清。君如詩和爺爺奶奶就住在一條很冷僻的小巷,房外有個自家的庭院,周圍隻有兩戶人家,其中一家的男女主人多年前離異,女主人帶著兒子去了別的城市,而另一家,住著君如詩的發小戚艾雪。
君如詩的父母都在錦都經商,她在寂寞的潼城生活了十二年,獨處時一個人抱著糖罐,不時抓幾顆往嘴裏塞。
一日,她正在瘋狂咀嚼棉花糖時,聽見了“蹦蹦蹦”的腳步聲,繼而是戚艾雪興奮的聲音:“如詩,告訴你一個天、天、天大的好消息!”
“嗯?”君如詩正想問是什麼好消息,無奈嘴裏塞滿了棉花糖,說話很困難。
“哎哎,就是林承安呀,”戚艾雪激動地直跳,看君如詩一臉茫然,又扒著她的肩,猛搖幾下,“你忘了嗎?就是住在你家隔壁,六年前和他媽去上海的那個美少年林承安啊!”
君如詩眨了眨眼,在腦海裏搜索那個叫做林承安的人的影子。六年前,君如詩才六歲,林承安也大不了多少吧,怎麼說是美少年呢?她又努力地想了想,腦海裏依稀浮現了一個小男孩的身影,可他的麵容君如詩已記不真切了。
君如詩十分費力地咽下了棉花糖,問戚艾雪:“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啊?”
“這個……小時候的樣子記不太清了,不過今天我看見他了,小臉兒嫩的可以擠出水來呢。神態看起來蠻冷的,不過這樣子讓他顯得更帥啦。”
君如詩對此懶得理會,又拆開兩三袋棉花糖猛往嘴裏塞。
戚艾雪很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想著怎麼才能得到林承安的青睞,方才她朝他招手,他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眼睛都沒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