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難以置信(1 / 2)

時光無法倒流,故事從中間開始。

這是二零零二年七月的一天,在雲南邊境小鎮矣盟的偽三星級賓館裏,淩晨五點不到馬小三就醒了。在目前這種高壓態勢下還能一覺睡到自然醒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像巴頓那樣牛叉的四星上將,另一種是還在繈褓裏吮指頭的大胖孫子。馬小三既不是桀驁不馴的牛叉大將軍,也不是嬌嗲呆萌的大胖孫子,與國境線外的那一窩同類相比,他隻是一個好高騖遠貪財好色的贗品壞蛋,雖然心懷鬼胎,但並沒有什麼堅強的意誌,所以他早早地醒了,溫柔甜美的睡眠像甜美溫柔的吳昕一樣決絕地離他而去,再也無從追尋。昨晚他並沒喝酒,但此時他的頭卻像宿醉一樣扯著筋地痛。他還是無法相信黃犛牛帶來的噩耗,如果那夯貨所說的都是事實,那可真是太沒有天理了!自己頂著背信棄義的罵名,不惜披上違法亂紀的外衣,押著據說可以創造千萬價值的香精母漿千辛萬苦地來了,剛要正式踏上清水塘的賊船,可誰料想哐當一聲那條歪歪扭扭的破舢板竟然迎麵撞上了一艘全副武裝的驅逐艦。要說那驅逐艦也是夠狠, 二話不說轟隆就是一炮——前天下午,就在馬小三興衝衝地從昆明登上長途車後不久,清水塘裏單誌遠卻被抓了。四個手持衝鋒槍的小軍爺客氣地將他請到了嶴錐政法部特勤隊,一位職務為副隊長的老軍爺按照一道來自軍界的命令,簡單而又客氣地向他詢問了幾個關於清水塘的生產和經營問題。雖然單誌遠都給出了謹慎而又合理的解釋,但顯然他的解釋並符合那道命令的要求,所以很快副隊長就接到第二道命令:按嶴錐規矩辦。軍令如山,副隊長沒敢多耽擱,他一揮手一個早有準備的小軍爺走過來,嫻熟地揮起手裏的羊角小釘錘,叮叮當當三下五除二就給單誌遠砸上了一副重達三十斤的6號腳鐐。然後副隊長再一揮手,另一位小軍爺一抬槍口就把那癟犢子給押進了暗無天日的地牢。黃犛牛說這一切都是一個叫小栗子的旅座在暗中操弄的,目的是要將他們全部趕走,重新迎回清水塘的前任老板陳鐵鍋。

這怎麼可能呢?

單誌遠不是嶴錐領袖倚重的座上賓嗎?讓他上位經營清水塘是領袖欽定的工業振興方案,那個什麼狗屁小栗子旅座他是什麼來頭?他怎麼敢背著領袖打清水塘的主意呢?就算他情深意重要為義兄陳鐵鍋鳴不平,那也不至於把人給抓進地牢呀!還給砸上了幾十斤重的腳鐐,這還有沒有王法啦?問題是這都兩天了領袖他老人家怎麼也不出手相救呢?

腳鐐,地牢!

作為心腹助理馬小三不能不為單老板處境擔憂,在法製健全的國內尚不能徹底鏟除牢頭獄霸這種古老的專業人士,戒備森嚴的拘留所裏偶爾還會有“躲貓貓”、“喝涼水”之類的傳奇故事發生,那在“自由得不需要法律”的嶴錐,在它陰暗潮濕的地牢裏,單誌遠那孫子得被毀成什麼孫子樣呀?一想到嶴錐街上那些趿拉著拖鞋的小軍爺和他們手裏像水煙筒一樣隨意擺放的衝鋒槍,馬小三的後脊梁不由得一陣陣發涼,他有一種——馬上——現在——即刻——就滾回昆明的本能衝動!

可如果現在就滾回去的話,又該如何麵對晉衛東那個死胖子呢?

上次來嶴錐考察前,那胖子千叮嚀萬囑咐讓自己務必瞪大眼睛少說多看,一定要仔仔細細地把單誌遠的賊船給整明白了,然後再做決定。可自己倒好,整整考察了十一天,不但讓義薄雲天的聞副總無辜中槍被逼得差點上了吊,甚至還把九杆子都打不著的保山刑警都給驚動了,而昆明警方應洪總的請求則已經準備立案偵察了。可自己這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卻被“呂三孃”的卓越風姿給迷得死死的,視線裏隻有那一跺又一跺的“玉石山”,全然不顧清水塘那麼多雞零狗碎就擺在明麵上。回昆明後誇大其詞地向晉胖子盛讚單誌遠不但是一位人間罕見的天才陰謀家,更是高學曆的得道方士。那廝頜首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揮手則點石成金化腐朽為神奇,把一堆缺胳膊少腿的破銅爛鐵丟給他,他都能打造成拯救世界的諾亞方舟!不但添油加醋地盛讚,甚至還巧舌如簧替那廝掩飾他的軟肋,激動得好像是火鉗被燙了爪子的大黑貓一樣嗷嗷地上竄下跳,一時間鼓噪得晉胖子都有些心動了,兩次提醒他年底發了財別忘了請他喝酒!那時候,馬小三不止是熱血沸騰,他確實相信單誌遠一定能打好精心謀劃的“擦邊球”,而自己的“種子基金”也一定會如期到手,他甚至連基金到手之後的退縮方案都想好了,現在好嘛,這一悶棍,把去年的黑血都給打出來了!

唉!

馬小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懊悔之中,看來晉胖子的懷疑是有根據的,說不定自己小時候真被毛驢給踢過腦袋,要不然怎麼能蠢的如此晶瑩又這般剔透!這事回頭有時間真得打電話回家去問問,問問那毛驢踢的是左邊還是右邊?前腦還是後腦?但現在最迫切的問題是在這危難時刻該怎麼向晉胖子彙報……並求救?如果如實轉述黃犛牛的話,那這輩子都不要回昆明了,回去就會被那死胖子一腳踹進滇池喂泥鰍去,就他那張破嘴,就他那個好為人師恨鐵不成鋼的勁,他要不教訓自己五年他就不是傳說中的極品毒舌男!怎麼辦?要不……再編個謊為自己開脫開脫?可這時候還撒謊,那腦袋就不是被毛驢給踢出大包的概念了,而是被黑瞎子給啃得稀碎的節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