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氣溫又降了一輪,顏靈加班做完表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八點。
她揉著酸痛的肩膀起身拉窗簾,一瞥眼才發現,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了雪。
伸手把窗戶打開,冷風一下灌進來,顏靈哆嗦著伸頭往下看,雪隻有薄薄一層,甚至沒能把地麵覆住。
倒是空中還稀稀拉拉飄著細小的雪花。
在南崗上大學又接著工作,這十來年的時間裏,這裏下雪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有些新奇地看著外麵細冰碴子似的雪,也沒急著關窗。
就那麼頂著風站了一會兒,腦子裏忽然有一搭沒一搭想起些不相關的事情來。
顏靈現在工作的地方是個建築公司,業界排名夠不上龍頭,卻也已躋身國內十強。她在其中一個項目部做主管會計。
她們項目部最近來了個新的小出納,名叫刀若,天天一口一個姐地叫著她,總讓她有種認清了自己已經不再年輕這個事實的感覺。
格子間裏,兩人年齡差雖然不是最小,但這姑娘難得跟她投緣,得空的時候最喜歡拉著她談天說地。
也就是吃個飯的功夫,便能從她爸媽聊到她七大姑八大姨。
對了,她還喜歡聊前男友。
想到這兒,顏靈猛一回神,扯了扯嘴角,抬手一下壓上了窗戶。
玻璃上清晰地印出她略顯倉皇的臉。
冷風雖然被隔擋在外,但冷意卻慢慢滲入四肢百骸。
還怪想喝酒的。
顏靈定了定心神,把手機掏出來,背了包邊往出走邊撥出個電話,門落鎖的時候,對方接起。
“幫把手啊,快快快他又要哭了——顏靈?顏靈。誒,小沒良心的,你終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啊!”
趙一諾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背景音是嬰兒響亮的哭聲。
吵嚷聲中,顏靈隱約聽見趙一諾正催促她老公給孩子換尿布。
她朝外走著,走道空曠,空無一人,柔和泛黃的燈光從她發頂打下來,她微垂著頭,柔聲回:“這不是怕影響你休息嘛,怎麼了,我是不是吵著孩子了?”
趙一諾跟顏靈是光屁股玩到大的發小,正巧,兩人都選擇了離家鄉不遠但發達了不少的南崗定居,因為在一個城市,她們的聯係也始終沒斷過,關係一直很好。
前年趙一諾在最好的年紀結了婚,今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可以說過得非常幸福。
而顏靈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幾乎都知道,包括那段不明不白的感情史。
一提孩子,趙一諾仿佛一肚子吐不完的苦水,從體型變了吐槽到孩子天天哭得她睡不好覺。
顏靈安靜聽著,不時被她誇張的形容弄得失笑。
沒一會兒,那頭隱約傳來男人哄孩子的聲音,顏靈笑了笑,“你老公對你好就行。”
“他好什麼啊好!尿布都換不好。”
那頭男人說了句什麼,趙一諾語氣萬分嫌棄的又嘮叨了幾句,但從那聲音裏卻也是能聽出笑意來的。
說完,趙一諾好像才想起來似的,開口問:“誒,你還沒說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兒呢。”
電梯到了,門慢慢打開,顏靈朝裏頭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怎麼一股腦就給她打了電話呢……
“沒,就是問問你近況。”
“有事兒你別憋肚子裏不說啊,咱倆什麼關係。”
“知道了。”
那頭頓了頓,忽然嚴肅起來,壓了聲音說:“我說你也別鑽牛角尖了,對相親別太排斥,該找就找了,女人就這幾年好時候,你別仗著自己長得漂亮……”
顏靈身子一僵,眼見電梯門合上,又按了一次向下鍵,無所謂道:“不著急。”
“顏靈,我說……”趙一諾輕輕歎了一聲氣,幾不可聞,半晌才開口:“你是不是……還想著他呢?”
兩頭皆是沉默,顏靈抬腳,進了電梯,在門合上之前輕聲說了一個字。
沒。
沒想他。
她沒撒謊。
地球照轉,日子照過,誰也不是就離不開誰。
中國那麼大,隻要他不想見她,兩個人就沒機會再見。這麼多年沒偶遇過一次也正印證了這一點。
當初從生命裏生生把有關那個人的東西全剔除了,就像骨血剝離,疼的時候鑽心,可過了也就過了。
她低頭,嘴唇微動,聲音輕得像是在對自己說——
“都過去了。”
隻是後來,再沒心動過。
恍惚著,手機支在耳邊,趙一諾還在絮叨。
也是奇了,電梯裏信號經常不好,可今天她手機的信號卻像開了掛一樣,趙一諾說的每個字都聽的清清楚楚。
“我說,你也別太在意這事兒了,不就是當初被人不明不白甩了嗎?你要真過不去,搞不好就耽擱了你一輩子。”
她提不起勁來,敷衍著回:“別提了,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