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峪村:老白家酒館。下午。
屋裏隻有店小二白桂一個人。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一麵晃著二郎腿一麵小聲唱著《牡丹亭》中的曲兒。
咱門兒尋事頭,
你齋長幹罷休?
要我謝酬,
知那裏留不留?
白桂看見曹霑走了過來,趕緊停住還沒唱完的拖腔,站起來走到門口,笑嗬嗬地說道:“曹爺好,您請坐!您今兒咋來得這麼早?”
“我到城裏辦完事回來的早,到你這兒先歇歇腳,再喝壺酒,而後回去呼呼大睡。” 曹霑在挨著北牆的一張桌子旁邊落了座,微笑著說:“剛才的曲兒,是你唱的?唱得不錯嘛!”
“小的是叫化子玩‘老二’――窮快活,讓曹爺您見笑啦!”
“我不是笑話你。‘醜’、‘末’兩個角色的唱腔,你一個人全給唱了,而且唱得挺像那麼回事,這就很不錯啦!”
“謝謝曹爺您的抬舉!您先坐,我這就去給您端茶!”白桂樂嗬嗬地說。
曹霑看著白桂離開,回味著白桂說的歇後語,笑著在心裏歎道:“叫化子的那種窮快活,雖說不雅,但卻與人無害,比那些家有妻妾,卻老是設法強占良家女子的貪官、劣紳更有人性兒!”
白桂端著托盤走到桌子旁邊,先把托盤放在桌子上,而後用雙手端起一碗茶放到曹霑麵前,麵帶著微笑說了句“曹爺您請用”,接著說:“請問曹爺,您打算要些啥菜,我讓廚子準備。”
“與上一次一樣,鹵豬頭肉,茴香蠶豆。”
“我這去跟廚子說,您先喝茶。”
曹霑端起茶碗喝了兩口,隻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紅臉漢子大搖大擺地走進屋裏,眼睛突然一亮,心想:“這個在王府街廟會上教訓霍寶的人,為何會到這兒來呢?難道他也在這一帶住?”
紅臉漢子邊走邊大聲喊了句 “小桂子”,而後選個座位落了座,又大聲說道:“小桂子,你他娘的還不趕緊來上茶伺候!”
“來啦!來啦!”白桂端著托盤邊走邊笑嗬嗬地說:“鄂爺您好,小的有失迎候,請您多多包涵!”
白桂走到鄂比坐的桌子旁邊,放下托盤,用雙手端起一碗茶放到鄂比麵前,麵帶著微笑說了句“鄂爺您請用”,接著壓低聲音說:“鄂爺,您不是想結識曹先生嗎?那位爺就是!”
鄂比驚喜地“喔”了一聲,高興地站起來邊走邊拱著手說:“曹先生,在下鄂比早聞您的大名,今日總算見到您啦!”
曹霑站起來拱了拱手,微笑著說:“彼此,彼此。我已經見過你了!不過,當時你在明處,我在暗處。”
鄂比楞了一下,“先生您啥時候見的我,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
“你請先落了座,再聽我說。”
“曹先生您先落座。”
“既然如此,那就同時落座吧!”曹霑笑著說。
白桂雙手端著茶碗走過來放在桌子上,笑嗬嗬地說了“鄂爺您用茶”,而後退了回去。
鄂比落了座,看著曹霑說:“曹先生請說,您啥時候見的我?”
“今天中午,你在王府街廟會教訓霍寶的時候,我在旁邊觀看。剛才你一進來,我就認出了你。”曹霑頓了一下,“你路見不平,挺身而出,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既是義舉也是善舉,著實令我佩服!”
“哪裏,哪裏,曹先生過譽啦!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鄂比笑了笑,“再說,當時即便我不出手,也會有別的人出手。”
“何以見得?”
“大路不平,自然有人踩;老鼠過街,肯定有人打。”
“這倒也是。”
鄂比笑了笑,“曹先生,請問貴庚?”
“虛歲三十八。你呢?”
“三十一,排行老三。”鄂比猶豫了一下,“曹先生,請允許我冒昧直言,您若不嫌我高攀,我尊您為兄,您叫我三弟,或者叫鄂老弟。如何?”
“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你鄂老弟吧!”
鄂比喜出望外:“曹兄,今天我做東,算是我的拜哥禮!”
“我是兄長,還是我做東吧。再說,我已經要了兩個菜,再加兩個菜就是了。”
“那可不行,這次一定得我做東!年齡小,頭裏跑嘛!”鄂比扭臉叫了句“小桂子”,接著說:“今兒我做東,你把我曹兄剛才要的菜說給我聽聽!”
“曹爺要的是一盤鹵豬頭肉,一盤茴香蠶豆。”
“那就再來一隻燒雞,一盤鹵牛肉!”鄂比扭轉臉看著曹霑說:“曹兄,您看再要些啥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