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繼善咧嘴笑了笑，“這‘任她罵，任他捶’，指的是何人？”
“很可能指的是，因懷疑丈夫狎妓而到行院鬧事的官員家眷。”
“如此說來，這個嘉仙樓，得掛個書有‘貨真價實，貴賤不欺’大字的匾額啦！”尹繼善笑著說了這段嘲諷的話，用餘光看著靳大槐說：“你剛才說的僅是一麵之詞，曹霑他對此事有無話說？”
“有，卑職已經親自問過曹霑。”
“曹霑是如何說的？”
“說的是事情的來龍去脈，其主要意思如下：有一天，曹霑在莫愁糊邊擺著畫像尋人時，認識了兩個叫化子――一個名叫祥子，一個名叫順子；後來，這兩個叫化子主動要求幫他尋人，曹霑毫不遲疑答應了。前天中午，曹霑得到兩個叫化子托人捎的話後，因尋人心切，馬上到了嘉仙樓的‘賽仙居’。當他察出這個鳳仙不是他要尋找的人，告辭離開‘賽仙居’時，鳳仙誣陷他賴賬吃白食。後來，來了三個衙役，把他帶到了巡捕房。”
尹繼善裝著漫不經心地樣子說：“給他用刑了嗎？”
“正當衙役準備用刑時，曹霑說總督府的人，是您的西賓，捕頭立即叫停，而後向我稟報。我去問了些情況，趕緊來向您稟報，驗證是否真有此人。”
“依你所見，是鳳仙說的話真，還是曹霑說的話真？”
“當然是曹霑說的話真。”
“此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讓‘賽仙居’撤除訴訟。民若不告，官也就不究啦！”靳大槐瞟了尹繼善一眼，“若是讓曹霑過堂，他萬一說出是您的西賓，豈不是有損製台大人您的名聲？！”
“我的名聲倒無關緊要，你還是秉公辦事為好。若是留下個徇情枉法的把柄，那才是弄巧成拙呢！”
“是！卑職明白。”靳大槐點著頭說。
東麵牆下的落地自鳴鍾“當，當”響了兩聲，繼續發出有節奏的“哢嚓”聲。尹繼善停住回憶，端起蓋盅呷了一口。他放下蓋盅，看著紙上的字小聲念道：
“曹霑決定到江寧之時，另有兩個願望：一是遵叔父之命，尋找原江蘇巡撫吳大玉的外甥女――劉蘭兒；一是請我祖父的故交援手幫助，使拙書《紅樓夢》付梓。然而，我的所有努力，皆成為竹籃打水――一場空！每當想起這兩大遺憾，心中則如同針刺。製台大人若能幫我實現夙願，曹霑則不勝感激，定以銜草結環相報！劉蘭兒的情況、特征，《紅樓夢》抄本的存放處，鍾堂官知道。附上我近日拙詩――《淮陰懷古》，以作紀念，敬請雅正。”尹繼善看完詩，眯著眼睛默記了一會兒，開口背道：
壯士須防惡犬欺，
三齊定位蓋棺十。
寄言世俗休輕鄙，
一飯之恩死也知。
尹繼善仰著臉思索詩中的寓意，聽見鍾石在門外說道：“製台大人，我能否進屋？”
尹繼善說著“進來吧”恢複了平常的坐姿。
鍾石走到尹繼善麵前，恭敬地說道：“製台大人，我在寶塔灣碼頭找到了曹先生，我轉達了您的話，他還是執意要走。我給他您的贈銀時，他推辭不要，後來經我勸說，他方收下，並讓我代他向您致謝。”
尹繼善點了點頭，既像對鍾石說話，又像喃喃自語：“人各有誌，不可強勉。可惜，真是可惜啊！”
鍾石不動聲色地思忖：“這‘可惜’二字，說的是可惜曹先生走了，還是可惜曹先生不願意跟他走仕途之路呢？”
尹繼善微笑著說：“你的差辦的不錯，辛苦啦！”
“謝謝製台大人！卑職為您效勞，理所當然。”
“陪我到外麵走走，咱們邊走邊聊。”
鍾石不卑不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