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種人呢?”
“第二種人,是做生意的老板、店鋪的掌櫃。為了迎接皇上,他們既要為建橋、修路捐錢,還得為重新裝修門麵花錢。可是,皇上來了之後,不是禁城,就是對進城的人嚴加盤查,生意反倒冷淡了,心裏麵自然難受!”
“第三種人呢?”
“第三種人,”祥子撓著頭想了想,“應當是妓女、婊子了。平常,這些人全靠掙當官的和老板的錢。皇上一來,當官的不敢去了,老板們沒心思去了,何況她們也為迎接皇上捐了錢,心裏麵自然難受!”
“你說得極是。”順子的目光突然與曹霑目光相遇,趕緊轉過臉,給祥子使了個眼色,小聲說道:“他老是往咱這兒看,咱們過去看看,怎麼樣?”
“好,過去看看。”
曹霑眯著眼睛在心裏歎道:“沒想到這個小叫化子,竟然有如此見識!由此可見:看人,不能僅看衣著,也不能僅看身份。高貴者,不一定都精明;卑賤者,不一定都愚蠢。”
祥子、順子在曹霑擺的畫像和紙前麵停住腳步,順子故意幹咳了一聲,接著笑嘻嘻地看著說曹霑說:“大爺――請問,”
曹霑瞪了順子一眼,冷笑著說:“別跟我耍花招、討便宜,你應當說‘請問大爺’!”
順子本想繼續與曹霑繞舌,一看祥子做的食指點眉心的暗號,立馬說了聲“是”,嘻皮笑臉地說道:“請問大爺,您是不是看相先生?”
“你看呢?”曹霑眯著眼睛說。
順子歪著頭說:“我看你不像是看相的,一沒有招牌,二沒有‘八卦圖’,怎麼會是看相的。”
曹霑笑著點了點頭,“那你說我是幹啥的?”
祥子接過話說了句“你是尋人的”,指著地上的畫像說:“你是尋這個老頭,還是尋這個女子?”
曹霑猶豫了一下,“是這個女子。”
順子:“她是你老婆?”
曹霑搖頭說了句“不是”,略思片刻,緊接著說道:“她是我表妹。她三歲那年,被拐子拐走了,至今沒有下落。”
祥子:“她現在多大歲數?”
曹霑:“二十七、八。”
祥子:“若是我們這些小叫化子,願意依著畫上模樣幫你找,你讓不讓?”
曹霑:“讓”。
祥子:“除了畫上的模樣,她還有沒有別的情況?”
曹霑想了想,指著畫像說:“這是她的外公,姓吳。她的小名,叫蘭兒。”
祥子:“若是我們找到了你要找的人,你賞多少錢?”
曹霑:“二兩銀子。”
祥子:“那,我們咋給你報信?”
曹霑:“到烏衣巷找熊先生家,即可。”
“一言為定。”祥子跟順子使了眼色,“咱們走!”
曹霑看著祥子、順子大搖大擺的樣子,心想:“若是他倆能把小叫化子們都發動起來,說不定真的能找到蘭兒呢!”他舔了一下嘴唇,閉著眼睛想象找到蘭兒時的情景。
過了一會兒,曹霑睜眼一看,隻見從東南方壓過來的一重重雲層,愈積愈厚;極分明的一道雲線,壓著太陽;散亂的陽光,掙紮般地穿過濃雲、射出光芒;湖水,變成了深藍;樹葉,變成了蒼綠。
“看這天色,馬上就要下雨了!”曹霑看著天說完話,依次把畫像與紙疊起來,用油紙包好,而後夾著油紙包轉過身子,急匆匆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