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霑看了看盤子中的螃蟹,接著吟道:
多肉更憐卿八足,
助情誰勸我千觴。
對斟佳品酬佳節,
桂拂清風菊帶霜。
“來!”曹霑端著酒盅站起來說:“為慶賀該死的終於死了,幹一盅!”
大家齊聲叫好,興高采烈。
碰盅聲清脆悅耳。
燭光分外明亮。
刑部大獄。十月二十八上午。
陽光燦爛,天上飄著幾片白雲。
曹頫站在柵欄裏麵,望著一排飛翔的鴻雁,暗自高興:“蒼天有眼,新皇上降恩,等到宣讀了聖旨,我就可以出獄啦!”
何獄卒笑嗬嗬地走到柵欄旁邊,“喂”了一聲,“東西收拾好啦?”
曹頫微笑著說:“除了那幾本書外,其餘東西,我一概不要了。”
何獄卒招著手說:“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說。”
曹頫走到柵欄旁邊,笑著說:“何老兄是不是又想與我打賭?”
“哪裏,哪裏。”何獄卒小聲說:“我覺得你還是把東西收拾一下,全都帶走為好。”
“哪些破爛東西,有何帶頭,哪有我輕輕鬆鬆地回去自在!”
“我也是為你好,這裏頭有講究。”
曹頫皺了皺眉頭,“有何講究?”
“你先把東西全都帶出去,到了外麵再扔掉就是了。因為,如此這般,才意味著你與此徹底一刀兩斷。”何獄卒看著曹頫說:“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曹頫點著頭說。“何老兄,謝謝你的提醒。我去收拾東西了。”
“你去吧,抓緊收拾,估計過一會兒就要宣讀聖旨了。”
曹頫點著頭說“我這就去,這就去。”
刑部大獄。操場。
一幹人坐在地上,有的衣履破爛,有的臉色蒼白,有的發若白霜,有的骨瘦如柴。
曹頫用餘光看了吳大玉一眼,見他表情木然,如同麵壁坐禪一般。
獄頭陪著一太監走到眾人麵前。
獄頭幹咳了一聲,“請劉公公宣旨!”
操場上頓時響起一幹人的“咚、咚”跪地、磕頭聲。
劉公公手捧聖旨,大聲宣道:“奉天承運,自皇上登極以來,天地人和,國祚日昌。內務府所奏之折,甚合皇上之意,恩準免去吳大玉、曹頫等人所欠虧空,消號歸家。望爾等每日三省其身,吸取教訓,痛改前非,實心為朕效力。欽此!”
眾人同時磕頭謝恩,虔誠頌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曹頫熱淚盈眶。
一位滿頭銀發的老者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一位臉色蒼白、骨瘦如柴的老者,起來時暈倒在地。
眾人不約而同地圍了過去,吳大玉撥開人群,走過去蹲在他的身旁,一麵掐著人中,一麵喊道:“小頫子,快去拿點水來!”
過了一會兒,曹頫端著一碗水走了過來。
剛蘇醒的老者,喝了幾口水,隨即又跪在地上磕著頭說:“皇上的救命之恩,老奴終生不忘。老奴敬祝吾皇萬歲!萬萬歲!”
刑部大獄門口三丈遠處。
吳大玉、曹頫相對而立。每人腳旁放著一個包袱、一個竹籃。
“吳老伯,”曹頫懇切地說:“我之所以能夠熬到今天,全靠您老人家的開導與勸慰,您為何不能到寒舍坐坐,讓我好好表達一下我的謝意呢?”
“你的心情,我理解。信佛的人,隻重布施而從不求回報,你也知道。再說,這七年,看起來是我給你講經說佛,其實是你在幫助我提高層次。”吳大玉抬頭看了看天,“好了,你趕緊回家吧,等我到臥龍寺見到了凡禪師之後,一定抽空登門拜訪。”
“不是登門拜訪,是上門指教。”曹頫笑著說。“您知道寒舍的位置嗎?”
“知道,鼻子下麵就是路。”
“吳老伯,我送你一段,如何?”
“謝謝!我的東西不重,身子骨也還硬實,你盡管放心好了。咱們後會有期。”吳大玉彎下腰掂起包袱背在肩上,接著掂起竹籃。“我先走了,咱們後會有期。”
曹頫拱著手說:“吳老伯,您好走。”
望著吳大玉的背影,曹頫的眼睛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