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邊大將軍安西行營：福彭住房外屋。
福彭坐在案牘桌前，雙手拿著信箋，仿佛覺得信中的字變成了額娘的聲音：“彭兒，近來忙否？這本是一件大事，你阿瑪不讓我告訴你；但是，我思來想去，覺得若是不告訴你，實在是於心不忍啊！你姥姥，於三月初一與世長辭了……
你大舅媽舊病複發，而且病得比較重，你若是不為難的話，最好想辦法讓霑兒回來一趟……”
福彭放下信箋，突然想起小時候讓姥姥講故事的情景。
――平郡王府的一間房內，李氏撫摸著福彭的臉龐說：“彭兒，你給姥姥背段歌謠，好嗎？”
福彭歪著頭說：“您先給我講個故事。”
李氏：“講個女媧煉五彩石補天的故事，如何？”
“我額娘昨晚剛講過。”
“你想讓姥姥講啥故事？”
福彭想了一會兒，“講通古斯族的天女傳說。”
“東北海濱長白山下，有姐妹三人，大姐名叫恩古倫，二姐名叫正古倫，三姐名叫佛庫倫。有一天，姐妹三人到長白山東邊的布庫裏山遊玩。在山下看見一塘清水，澄澄如鏡，兩岸芳草茸茸，鋪地成茵，黃鳥雙飛，綠枝連理。三人歡喜非常，一同跳進水中洗浴。在她們上岸準備穿衣時，飛來三隻靈鵲，其中一隻靈鵲吐下一物，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佛庫倫的衣服上。佛庫倫眼急手快，撿起來一看，是一顆紅色果子，於是放進嘴裏吞了下去。佛庫倫沒想到，自從吃了那顆紅果後就懷孕了，十個月後生下一個男孩。這男孩長到十歲，自念有母無父，當屬何姓，遂問母親。佛庫倫說，你當以愛心覺羅為姓。後來，愛心覺羅家族的人，就尊奉佛庫倫為天女，尊奉佛庫倫的兒子為天之子。”
“姥姥，您怎麼知道這個傳說？”
“我聽你外公說的。”李氏微笑著對福彭說：“彭兒，該你背歌謠啦！”
福彭一麵拍著小手一麵背道：
一塊磚，兩塊磚，
老罕王起兵長白山。
三塊磚，四塊磚，
薩爾滸大捷天下傳。
五塊磚，六塊磚，
八旗大軍打進山海關。
……
此時，福彭的回憶被楊韜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抬手擦了擦眼，心平氣和地說了句“請進”。
楊韜走到福彭麵前，“將軍，有何吩咐？”
“先生，請坐。有件事，想聽聽您的意見。”福彭停了一會兒，“我外祖母去世了。”
楊韜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老人家是何時謝世的？”
“三月初一。”
楊韜悲傷地說：“鄙人惟願將軍您節哀順變。”
福彭深情地說了句“謝謝”，忍住了快要流出的淚水。“另外，我額娘說，我大舅媽舊病複發，而且病得比較重，叫我想辦法讓曹霑回去一趟。您說，除了石頭之外，讓誰陪同他一塊兒回去，我才能放心？”
“哈駝，如何？”
福彭點著頭說了句“可以”，接著說：“還有呢？”
楊韜想了一會兒，“我陪同他回去，如何？”
“若是先生能陪同他，我就更放心了。不過，這來回一趟幾千裏路，讓先生您陪著吃苦受累，我實在於心不忍。”
“大將軍不必客氣，鄙人為您分憂解愁，理所應當。”
福彭沉思了一會兒，咬了一下嘴唇。“事到如今，隻好這麼辦了。”
“大將軍打算讓我們何時動身？”
“等我安排妥當之後，再告訴您吧。”福彭看著楊韜說：“剛才所言之事，您暫時誰也別告訴，以免傳到曹霑的耳朵裏，他經受不住。”
“鄙人明白。將軍還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