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曹霑住房裏屋。
曹霑麵對牆壁側臥在床上。他的右手放在心口上,左手握成拳頭緊挨著牆壁。
月光透過窗戶照著桌子上的紙,紙上的字依稀可見:
拋珠滾玉隻偷潸,
鎮日無心鎮日閑。
枕上袖邊難拂試,
任他點點與斑斑。
曹霑在睡夢中嘟囔了幾聲,依然在接著做夢――
曹霑攙扶著奶奶看著門上懸掛的匾額:“奶奶,這不年不節的,您為何帶我到咱家的祭祖堂來?”
李氏:“你不是想跟隨彭兒去建軍功,謀官職嗎?”
曹霑點著頭“嗯”了一聲,“您是讓我祭祖?”
李氏:“對。”
曹霑攙扶著奶奶走進祭祖堂裏,“奶奶,您先歇著,等孫兒祭了祖,再來攙扶您。”
李氏:“我挺得住,你放心去吧。”
曹霑走到香爐前,雙手捏著香,對著供桌上的畫像上下晃了三次,接著劃著火柴點燃香,插在香爐裏。
曹霑跪在拜褥上,虔誠地說:“太祖父,曾祖父,祖父,父親,霑兒來祭拜你們。”接著磕了三個響頭。他站起來,扭頭一看,奶奶不見了,一邊喊著“奶奶!奶奶!”一邊暗忖:“怎麼奶奶不見了?奶奶會到哪兒去呢?”
這時,曹顒從畫像裏走了下來,走到曹霑身邊,輕輕拍著曹霑的肩膀說:“霑兒,你不必操心。你奶奶之所以悄悄離開,就是為了讓你獨自與爹說一會兒話。霑兒,你想跟你大表哥去從軍,對嗎?”
“對。”曹霑看著曹顒說:“爹,你說孩兒能不能去?”
“你自己覺得能不能去?”
“我覺得能去。第一,我能吃苦,從叔父被停發俸銀以後,我就開始吃苦,特別是被抄家以後,我更是習慣了吃苦;第二,我看過一些兵書,知道一些用兵之道。”
“那我問你,《三十六計》的第七計,是怎麼說的?”
“《三十六計》的第七計,是‘無中生有’。計曰:誑也,非誑也,實其所誑也。少陰,太陰,太陽。按曰:無而示有,誑也。誑不可久,而易覺。故,無不可以終無。無中生有,則由誑而真,由虛而實兮。無不可敗敵,生有則敗敵矣。”
“你雖然能熟背兵書,但是,並不等於你能靈活運用。”曹顒皺了皺眉頭,“再說,從軍打仗,是一隻腳進官門,另一隻腳進地獄,稍不小心,就進不了官門而進了地獄。所以,我覺得你不能去。”
“爹,我太祖父跟著多爾袞打了幾十年的仗,沒事;我曾祖父打過十幾年仗,也沒事;我祖父給康熙皇帝當侍衛時參加過擒拿鼇拜的行動,還是沒事。而我跟大表哥去從軍,還不一定有仗打,為何不能去呢?”
“有事沒事,雖說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今你這樣做值不值得?霑兒,你說,咱家人老四輩為大清朝出的力大不大?”
“大。”
“咱家眼下的境況好不好?”
“不好。”
“是誰把咱家弄到這種境地的?”
“胤禛。”
“他把咱家弄成這個樣子,你還去為他賣命,值得嗎?”
“那……”曹霑囁嚅著說:“您說我該怎麼辦?”
“考中科舉,同樣能當官嘛!”
“考中科舉當了官,同樣得給他賣命,二者有何區別呢?”
“不但有區別,而且區別大著呢。在軍中當官,不打仗的時候雖然舒服自在,但是俸銀不多;打仗的時候雖然俸銀多,而且還能撈些外塊,但那是用吃飯的家夥下賭注,時刻都有吃了早飯就再也吃不到午飯的危險。而在地方當官,不論打不打仗,都沒有安危之憂,隻要能按部就班、按章辦事,就丟不了官,即便是沒有功但隻要沒有過,照樣有官做,有俸銀花。”曹顒愛撫地摸著曹霑的頭說:“霑兒,爹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曹霑猶豫了一會兒,“爹,孩兒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就好。”曹顒深情地叫了一句“霑兒”,急切地接著說:“你娘又犯病了,你快點回去吧!”
“我娘又犯病了?!”曹霑驚訝地看著曹顒說:“真的?”
“是真的,你快點兒回去!”曹顒的話剛落音,便在眨眼之間回到了畫像裏。
曹霑看著曹顒的畫像喊了聲“爹”,轉身向屋外跑。他跨門檻時腳踏空了,摔倒在地上,一下子驚醒了。
曹霑撐起身子,伸頭望著窗外。
遠處傳來一陣雞鳴聲。曹霑坐在床上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自言自語:“聞雞起舞,該去打拳練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