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恨自己,為什麼一回到家裏就變成那個最沒用的許沁,為什麼在這個家裏無論愛恨情仇偏偏什麼都擠不出口。

“她說了有急事,媽媽沒聽見嗎?”孟宴臣淡淡問。

付聞櫻看向孟宴臣。

孟宴臣卻抬頭看向許沁,說:“要走了?”

許沁點點頭。

孟宴臣沒多問,說:“你走吧。”

他把她摳在桌沿邊的手輕輕抓下來,握了握,她從小就這樣,一緊張恐慌就摳桌子,這習慣竟長大了也沒變。

他又握了握她的手,說:“走吧。”

付聞櫻臉色變了,剛要說什麼。

可肖亦驍搶先一步:“沁沁,有事就先走吧,改天咱們到東邊再聚。”

蔣裕也說:“去吧。有機會再喝酒。”

許沁再沒了心情打招呼,轉身快步走了。

孟宴臣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廊裏,默默收回目光,看一眼這座上的人們。他叫這麼多朋友過來吃飯,無非是想讓她在家能稍微自在一點。

可……

算了,也算是幫她脫身了。

他平靜地拿起筷子,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拿起來看,是許沁發來的短信,隻有兩個字:

“謝謝。”

孟宴臣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終於熄了屏幕。

……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像撒鹽一般。

許沁一出門便朝院子外飛奔,明明不算大的院子,卻像跑了一公裏。跑到門口,就見穿著軍大衣的哨兵抱著槍在站崗,而宋焰微弓著肩,站在路邊抽煙。

天都黑了。

他呼出的熱氣和煙霧混成一團,散在冷風和大雪裏。

淚水頃刻間湧上眼眶。

他明明是那麼強硬張狂,那麼不懼萬事的一個人。

許沁淚如雨下。

她飛快跑過去。

他正咬著煙,皺著眉,低頭拍著頭發上的雪,聽見腳步聲,回頭。

她一下子衝進他懷裏抱住他。

宋焰被她撞得後退了一步,有些驚訝:“怎麼就出來了?”

她不肯抬頭,竭力調整出微笑的聲音:“吃得早,吃完了。”

“是嗎?”他掃視她一眼,也不知相信了沒。握住她肩膀想把她拎開看看她的臉,她不肯,死死抱著他不鬆手。

他有些好笑:“怎麼了?”

她埋著腦袋,含淚笑著說:“我再也不想來這裏了。”

他稍稍一愣:“出什麼事了?”

“沒。在這裏不開心。”她說,“一直在想你。”

“一想到我就不開心?”他竟有心思淡淡調侃。

她被氣得笑,笑得淚花都溢了出來,立即埋在他胸口蹭蹭,把眼淚蹭幹。

她這才終於鬆開他,低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回家吧回家吧,冷死啦。”她又蹦又跳地跺著腳,要牽他的手,剛觸到一絲冰寒。他已收回手,拿手機叫車。

他的手從來不會像此刻這麼冰冷。

許沁什麼也沒說,抬頭看他時,抿著唇微微笑著。

不問他在博物館裏看了什麼。

直到上了車,她才朝他坐過去,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車開出了好一段路程,他的衣服還是涼沁沁的。

她挽住他的手臂,把他冰涼的手夾在雙腿間。

宋焰一愣,要抽出來,許沁緊箍住他手臂,雙腿夾緊他手掌,輕聲:“不許動,動了我生氣了。”

她說認真的。

他不動了,有好一會兒沒說話。

兩個人都沉默,不知各自在想什麼。

許久了,他手指動動,撫摸她的腿根,稍稍調侃:“不怕我吃你豆腐?”

“那我就吃回去。”她厲害地說。

他笑笑。

“宋焰?”

“嗯?”

“我們到家了去吃那天晚上吃的海鮮,好不好?”

他低眸看她。

“剛才吃的飯不好吃。一點都不好吃。”

“好。”他說,略一歪頭,靠在她腦袋上。

漆黑眼瞳裏,映著窗外燈光流轉,雪花飛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