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中心短暫的寂靜被打破,一瞬之間四周再度忙碌起來,少年很快被送上手術台。許沁極其快速而有條不紊地換衣服消毒戴手套戴口罩,護士也忙碌地在她身後輔助準備。

當許沁拿起手術刀,轉身麵對手術台上的病危者時,不久前的寒冷與眼淚,悲傷與疲憊,統統消失殆盡。

沒有宋焰。也沒有她自己。

麵對著台上昏迷的少年,她的腦中隻剩了一個念頭:憑她的所學所知,去救活這個人。

或許,憑她的所學所知,去維護他生而為人的尊嚴。

那場手術進行了五個多小時。許沁站在手術台邊,不曾有過半刻分心。偶爾,護士在一旁走動,偶爾,輕微的餘震搖晃著房間,她心無旁騖。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黑夜再度過去,天空再度破曉。

手術成功結束,許沁換衣服時,手臂腫痛得幾乎要抬不起來,雙腿也如灌了鉛般沉重。

走出門的一刻,像解了封印,關於宋焰的一切記憶撲麵而來。她立刻趕去找他。

而噩耗總是來得叫人猝不及防。她才跑到那間手術室門口,門就推開了,蒙著白布的人被推了出來。

許沁渾身顫抖,幾乎是撲上去病床前,抓住那塊白布一掀,下一秒,喉中的慘叫就要溢出來時,人猛地一怔。

不是宋焰。

她盯著那張臉,狠狠喘著氣。

“救不活了,剛送進來,還沒撐到上手術台。”醫生說。

許沁抬頭:“前一個傷者呢?內出血的那個!”

“剛送去病房,誒——”

許沁轉頭跑開。

衝到軍人病房裏,一眼就看見了宋焰。

環境簡陋,他和另外三個重傷者擠在一間病房裏,床前掛著數個吊瓶,手腕手背上都是針。

許沁在門口喘了好幾口氣,才輕輕走過去,到他床邊蹲下。他雙眼緊閉,眼窩深陷,唇上依然沒有半點血色,下巴上卻冒出了青青的胡茬,整張臉異常憔悴。

她蹲在床邊,緩緩握住他一隻手,他的手洗幹淨了,骨節分明,布滿傷痕。她稍稍用力握住,他的手堅硬卻冰涼,沒什麼溫度。她握著他的手,一隻手指緩緩摸到他手腕處,輕輕一摁。

突,突,

他的脈搏在她指尖跳動。

仿佛到了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還活著。

她低下頭,埋頭在他手心,淚水無聲地淌下,滲進了他的指縫。

宋焰,我錯了。

我錯了,好不好?

……

……

宋焰醒來時是下午,他輸液的左手旁邊躺著一個玻璃瓶子,瓶裏的水是溫熱的,壓著輸藥管。

他醒後,醫生過來給他做了檢查,讓護士給換了藥,交代他好好休息,不能亂動。

考慮到實際情況,出山的路太顛簸,醫生不建議送回帝城,認為他在原地休養幾天後再回比較好,隻是條件會簡陋一點。

“誒?這瓶子是誰放的?”醫生問。

“不知道。”護士答,“可能是家屬放著暖手暖藥的吧。”

他們講話的間隙,宋焰察覺到門口走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待醫生護士走後不久,那道身影又折了回來。

是許沁。

她走進來,手裏抱著個葡萄糖瓶子,問:“麻藥退了?”

宋焰不經意齜了一下牙:“嗯。”

“很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