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景象著實太詭異。

許沁下車走過去,隱隱約約聽見從哪裏傳來女人的哭聲:“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

這虛弱的女人嗚咽摻雜在嗚嗚呼嘯的北風中,格外滲人。

警犬聽懂了人類的呼救,跑到廢墟的縫隙旁衝裏頭狂吠,很快又衝到宋焰麵前叫,告訴他有人埋在裏頭了。

可沒一個人有動靜。

一旁迷彩服的少校下令:“上尉,你這是違抗命令!上邊說得很清楚。立即趕往下個地點。”

宋焰一身泥土,滿麵塵灰,手上血跡和汙泥混在一起,眼睛也熬得滿是紅血絲,啞聲回了一句:“底下還有人。”

“你也清楚她埋得太深,救不了了!”少校壓低了聲音走上前來,“其他地方還有更多人等著你救。別說救她的時間我們能再救十幾個人,現在花上幾個小時救她,還有可能半路塌方,搭命進去。”

深埋在地下的人或許感應到什麼,哭聲愈發淒慘:“你們不要走,求求你們不要丟下我,不要走!我不想死啊求求你們!”

警犬小孟不懂人類的利弊權衡,急得團團轉,來回奔跑於宋焰和那道縫隙之間。

“十裏台的,”宋焰開口,疲累讓他輕輕喘著氣,“來的時候發的誓,都記得吧?”

他手下的兵們點頭。

宋焰摁滅了煙,起身:“那就幹吧。”

小葛楊馳等人一言不發,跟著宋焰朝廢墟上走去。

“你們!——你們在這兒耽誤時間是在害更多的人!”少校攥緊拳頭,回頭看自己的士兵,“趕去下個地點。”

士兵們跟上他離開了。

許沁看一眼現在的形勢,幸存者困在最底下,這是一個倒塌的五層民用住房,數麵承重牆和屋梁交叉疊放,哪怕是宋焰他們全隊男人一起上,也難抬動。

許沁跑到車邊找司機:“現在去鎮上找人,路上逮到能幫忙的都叫來。”

“行。”

回頭看,宋焰他們已經開始搬運牆體,那是一塊有酒店大床大小的鋼筋水泥牆,七八個男人同時發力才勉強扛動了一絲毫。

宋焰他們鼓著渾身的勁兒,臉頰漲得通紅:“一,二,三——”

巨大的鋼筋牆微微晃動一下,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被抬離地麵。

許沁看著,手指掐進了手心裏。

鋼筋水泥的重量壓得所有男人彎了腰,腿腳打顫,那龐然的牆體也微微顫動著。

宋焰啞聲提醒:“腳下站穩了!別踩空!”

眾人抬著牆體,一寸一寸,沿著崎嶇坎坷的廢墟,小心翼翼往下挪。

宋焰處在斜坡下方,牆體傾斜,重心不勻,重量猛地壓去他身上,他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泌如雨,整個人像一張即將要崩斷的弓。

那一瞬,許沁突然想到了那個暴雨夜,他也是拚盡最後一絲力量救出了車裏的她。

正想著,宋焰腳下踩著的石塊突然一滑,他一腳跪了下去!他這邊懸空,其餘人全抓不住了,牆體轟然滑落,砸向地麵,撞向宋焰,把他撲倒在廢墟上,瞬間將他掩埋。

“隊長!”一眾隊員撲上去,許沁也衝過去。

好在旁邊有塊石頭頂著,形成了空隙。眾人把宋焰從底下拖出來,詢問情況。沒砸到人,隻是撞得不輕。

許沁站在人群外沿,進不去,伸著脖子也看不到,便踩著一個高高的石頭往裏看。宋焰拍著身上的灰,揉著發痛的胸口,一抬頭就看見許沁站在高處,小臉被風吹得蒼白,眼神驚愕。

宋焰靜靜看她一秒,便收回了目光,帶著眾人繼續搬。

許沁和小西她們也幫著清理小型石塊,才幾個來回就累得汗如雨下。

而宋焰他們呢,

人已痛累到了極限,手腳都在抽搐,有時幾乎失去知覺,有時卻又痛得像要將背脊折斷,將手臂撕裂。可誰也不回頭,咬著牙去扛起那壓在幸存者上方的一塊塊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