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在黑黝黝的井裏向下爬,頭上那一方天空越來越小,耳中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不住的回響。手裏的石壁越來越涼,漸漸的帶上了一絲水氣,開始有些濕滑。年輕人把腳再一次向下探去時,碰到了地麵,年輕人鬆手跳下去,一手撐地,一手握住肩上的刀把,半蹲半伏,屏息等待可能會有的襲擊。
過了半晌,四周沒有任何動靜,臉上卻有點涼颼颼的。有風,那證明年輕人的猜想是正確的,這確實是一條暗道,敵人千算萬算,還是算不到會有人用他們自己開掘的地道逃生,這也許就是天意吧。地下應該有暗河一類的水源,但敵軍把泉眼堵上了,可就算是這樣,滲出的水還是把地麵拌成了泥漿。曾聽過傳說中提到陰間有靈魂的居所,其中最大的國家叫做黃泉,年輕人想如果到了那裏,應該環境就和現在差不多吧?想到這裏,年輕人止不住一陣辛酸的苦笑——這裏本來是人間仙境,可現在變成了地獄…。
多亞城在戰前號稱居住有八十萬人,開戰以來他國的僑民陸續撤走了大約有十來萬,加上戰傷陣亡的年輕人同族武士十數萬,城破時的一場廝殺折損了再有八、九萬人,那現在城裏的生靈還有不下四十萬。四十萬人命隻因敵人不知原因的軍事行動,就有可能會全部毀在這些獸兵手裏。不知道族人中有機會撤入內城的會有多少?經過這次浩劫後,又還能幸存下來多少呢?這一瞬間年輕人打定了主意,雖然自己隻是一個平凡的軍人,但現在四周被圍成鐵桶一般,也許有希望出城求援的人就隻剩下自己了。那麼一定要盡可能的搬來救兵,哪怕能多救一個也好,哪怕因此送命也在所不惜…….。
年輕人在這條意外發現的逃生之路上摸索前行,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再晃亮火折,以防路上遇到狙擊。按常情推斷,地道不會有分岔,應該是直通城外。前麵的路越來越寬敞,象是接近出口了。年輕人壓住腳步聲,一寸一寸的向前挪,終於看見了一絲光亮,那是洞口透過來的陽光,同時也隱隱約約的聽見洞外的人聲,好像是敵人的留守部隊。年輕人摸到洞口的一塊巨石後麵偷偷向外看,洞口背對年輕人有數個全副武裝的哨兵,遠處是收拾營帳的工兵部隊,圍城已告結束,他們是要想開拔到城裏去吧。這樣最好,至少年輕人能奪到馬匹。年輕人正在暗自盤算是否開始動手時,一個耀武揚威的軍官騎馬向這裏走來,年輕人默默的咽下心中如火燒般的憤怒,向後退了幾步,這個家夥用一種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在簡明扼要的發布著命令,年輕人覺得心裏的血在一點點的向頭上衝去,伸手用力扣住刀把,用盡全身的力量保持冷靜。嘴裏嚐到了一點鹹味,是年輕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嘴唇咬破了。
人一旦豁了出去,心裏反而一下子靜了下來,年輕人現在這個樣子隻要一出現,數十萬敵軍的口水也能把自己給淹死。要保全自己,先得有敵軍的衣甲,看來門前的這一小隊哨兵隻怕是最合適的人選,那幾人筆直的站到傳令官騎馬走遠之後,開始放鬆了身體,再次用聽不懂的話語交談起來。年輕人如果現在動手,有把握在三招內把毫無準備的他們擊殺,但就算本事再大,也瞞不過近在咫尺的工兵部隊,年輕人不能冒這個險。怎麼辦?怎麼辦?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地豬”來,這是一種深藏地下的赤色肉蟲,身有百足爬行如飛,且嘴上長有毒牙,咬到人痛徹心腹,但生性貪睡。年輕人幼時家貧,為人幫工建房,常無意間從地底挖出蟲窩,數百隻地豬結成碗大一個球,發現可以把它輕托到火堆上燒熟,然後可以從甲殼中剝出晶瑩的肉條聊以充饑。現在年輕人身處地底,找一下定有所獲。
當幾個蟲子結成的小球輕輕的被年輕人用刀鞘托好丟入哨兵人群中時,慘嚎聲幾乎同時響起,他們一邊蹦跳,一邊撲打附在身上的毒蟲。更有兩人滿地打滾,撲通摔落在年輕人麵前幾步遠的地方——真是做夢都沒想到的好運氣。年輕人手起刀落,結果了兩人性命,刀尖挑開死人甲胄,盡量不去看滿身蠕動著肉蟲的慘狀,年輕人要盡早趁亂離開這是非之地。
盔歪甲斜,塗了一臉泥漿的年輕人裝作受傷的樣子爬出地洞,幾個號叫得嗓音沙啞的可憐家夥還躺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滾。四周圍了一圈工兵,手足無措的傻看著。因為用器物撥打這種肉蟲隻會越發激起它們的凶性,看來這些士兵也不知對付的辦法。有反應快的幾個開始撒腿向營帳的方向跑去,年輕人自然邁步跟上。到得近前,閃身往邊上的帳幕中一鑽,不由呼出了一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