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那些舉子們都愣了,好一陣麵麵相覷。他們皆是外鄉來京,自然對這些細微的事,不比京城人士了解清楚。其實就是京裏麵的百姓,大都也沒見過攝政王,更不曉得他年齡幾何。
他們關於景承煜年紀的推斷,不夠是參詳著前朝那些大奸大惡,非老即昏而揣摩的。
蘇子安勾著眼睛看著景承煜,半晌狡辯道,“縱使有著瑕疵又何妨,那也抹不掉他是個跋扈權臣的事實。”
景承煜笑著輕輕搖頭。
沈沐清插嘴道,“蘇兄,這瑕疵雖小,卻足見蘇兄對這位攝政王並不了解,既不了解又如何能認定他就是跋扈權臣呢?”
一句話把蘇子安給問住了。
景承煜又道,“且不談這攝政王為人如何,蘇兄這才學和性子,在下卻是佩服的。但問蘇兄一句,假如有一朝,你真入了廟堂,可能保這初心,依然敢於叫罵不公與威權。”
“那是當然。”蘇子安傲嬌的說著。
“那就好。”景承煜笑著起身,拉著沈沐清道,“咱們也該走了。”
蘇子安愣愣的看著這兩個怪人,忽然喊道,“留步。敢問這位景兄,你到底是何人。”
景承煜笑而不語,見桌案上橫著筆墨,便隨手拿來,潑墨揮灑,在紙上落下四行詩。“背風負雨入京門,灼灼朱衣不染塵,半生疏狂半生傲,前身本是握刀人。”寫罷,大笑著拋筆離去。
蘇子安愣愣的看著那四句詩,周圍的舉子嘁嘁喳喳問,“這到底是誰呀,這詩寫的又是什麼意思?”
“誒,我想起來了,前幾日去廣平客棧,見那裏的趕考同鄉,也聽他們提起見了兩個怪人,莫不就是他們兩個?”
蘇子安驀然眼睛一亮,抓著那紙跑到門前,門外哪裏還有那兩人蹤跡,其餘人追了過來,問,“蘇兄,你怎麼了?他們是誰?”
“那個寫詩的便是攝政王。”蘇子安意興闌珊道。
“啊?”眾人嘩然。
“他就是攝政王,年紀也不大啊。”
“是啊,看起來也不想傳言中那般跋扈,溫文有禮的讓我都以為他也是參考的舉子呢。”
十月,秋闈過後,景承煜微服見過的那些才子果然個個高中,那個叫蘇子安的不負他所望,是三甲第一名,真真正正的紅袍狀元郎。
終於為李雲安,為大饒選出了人才,景承煜心願已了,便修書上奏,辭官歸隱。李雲安接到奏呈一時愣住了。
景承煜便笑著對他道,“江山是聖上的江山,大饒也是聖上的大饒,臣從來沒有過覬覦心,當初把持著,也是希望江山交給聖上時,已是一片太平安好,也省卻聖上無數憂慮。”
“如今天下已定,萬民歸心,又有那麼多年輕的才子們濟濟於聖上的朝堂,臣也該放手離去,過我自己想過的日子了。”
說罷行了大禮,轉身便往外走,一點留戀的意思也沒有。
李雲安呆呆坐著,良久無言。
景承煜出了宮門,上了馬車,正要離開,卻見身後劉公公追了過來,“王爺,稍等……稍等片刻。”
“劉都知,”景承煜客氣叫道,“我已經不是什麼攝政王了,日後不嫌棄,喚我一聲景公子便是了。”
劉公公眨了眨眼,這時,李雲安的轎輦趕了過來,未等挺穩,他跳了下來,站到了景承煜麵前,遲疑了許久,才張口,“真的要走?”
“心意一定,改不了了。”景承煜笑著說。
“那若是朕要留你呢?”李雲安眼圈有些酸。
景承煜叉手行禮道,“草民謝過聖上厚愛,但草民之誌,早已不在這廟堂上,而在天地間了。”
景承煜倒底還是離開了,但攝政王的功名雖去了,李雲安還是封賞了他逍遙王的封號,希望他能與愛侶長相廝守,縱情山水間。
貞順元年當秋,桂樹十裏飄香,景承煜終於如願,大紅的喜袍加身,等來了同樣穿著大紅裝的心愛姑娘。
牽著她的手正往院子裏進,忽聽遠處馬蹄聲滾滾而動,出席婚宴的人皆是一愣,緊張的看向前方。
不多時那幾匹馬已經靠近,為首的穿著箭袖玄衣,玉麵上帶著那招牌式的嘲弄笑意。
“米禽嘉炎?”景承煜嘀咕了一句,慌的把沈沐清護在了身後。
米禽嘉炎笑道,“瞧你那樣,我是來賀喜的,可不是來搶親的,不過,若是你夫人改了心意,願意同我走,我倒真說不準會與你比劃比劃。”
景承煜還沒說什麼,沈沐清卻移開遮麵的紈扇,啐他道,“趁早死了那份心。賀喜便賀喜,若是在胡唚,喜酒也沒你份。”
眾人哄堂大笑,趕緊繼續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