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杜門庭院(1 / 2)

杜門庭院外,柳凝碧拿了木匣,頂著獵獵寒風,隨引路仆人到了杜門鐵索雲橋前。她踏上杜門牆頭時,不知為何忽然回頭望了一眼,恰好望見了後院那樹赤梨花,開得紛繁,殷紅如血。心下忽起一陣傷哀,誰也說不清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前世今生?有沒有赤梨花的存在?

不過是,她信了則有,她不信則無。

柳凝碧騎著白馬到了傾城西郊,便翻身下了馬。她牽著馬走過了十裏長堤前並植楊柳兩行,身後垂下的萬千枯幹柳條,落了滿目蕭索。

一字排開的漢白玉闌幹圍了一江寒水,在寒風中輕輕漾起碧綠漣漪,未觸已覺徹骨寒意。莊飛揚立在長堤前已立了許久,那一襲竹綠頎長身影與身後垂蕩著的柳條相稱得緊,宛如畫境中的柳仙。

柳凝碧走近的時候,那身雪色披風和身旁白馬,在滿目灰暗的柳條下,顯得愈發奪目。莊飛揚仍舊靜立在長堤前,雙手攏袖側靠著漢白玉闌幹,一雙桃花眼掃過柳凝碧,滿是笑意:“師妹,不知找大師兄來此,所為何事?”

“諾。”柳凝碧一手牽著韁繩,一手從披風底下取出一個古致木匣,一揚手拋給了莊飛揚。

“這是什麼?”莊飛揚一抬手,木匣穩穩落入掌中。他一邊問道,一邊緩緩打開了木匣。

“子規啼。”柳凝碧淡淡說道,沉靜眸子如同此時的寒水一般淡漠,“那些江湖傳言,想必你不會沒有聽說過。”

“子規啼,雪中蠱,醉死夢,巫靈血,集齊此四者,將一統四國,擁城掌天下?”莊飛揚淡淡掃了一眼木匣中的黛色香木,眸底神色微斂道,“這就是子規啼?”

“不錯,這便是浣花雪費盡心機得來的子規啼。”柳凝碧輕輕點了點頭,寒風拂麵有些涼,她不自覺地將握著韁繩的手攏入了雪色披風裏。

“既是他苦心得來的,師妹給大師兄作甚?”莊飛揚聞言,不由輕笑,抬手合上了木匣。

“你交給他罷。”柳凝碧忽然垂下了眼眸,掩去了神情悲喜,惟聞得語氣冷淡如水,“我不想再見到他。”

“你們倆這是怎麼了?”莊飛揚見其麵色不大好,不免多嘴又問,“昨夜在傾城門前見了師妹,大師兄就想問了,這些年都不見師妹踏出浣花居半步,這遭如何至此?”

“也沒什麼,就是想出來走走。”柳凝碧牽著白馬走近了漢白玉闌幹,抬眼平靜地望著一江寒水碧透。

“出來了,就不打算回去了?”莊飛揚揚了揚眉,好笑地瞧著柳凝碧。

“我……”她到底是回答不出,她也不知此番出了浣花居,究竟還回不回得去。

“這東西,師妹還是親手交給他罷。”莊飛揚說著,將手中的木匣推還給了柳凝碧,眸底竟無絲毫貪戀。

“不,不可以。”柳凝碧輕握著木匣,遞在莊飛揚麵前,隻聽得她淡淡說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浣花雪他要做什麼?”

“他,大師兄了解得很。以他那慵懶性子,斷然不會對這天下感興趣的。”莊飛揚遲遲沒有伸手接過木匣。

“是啊,他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柳凝碧緩緩抬眼望向了莊飛揚,沉靜眸子裏起了一絲波瀾。

“大師兄替師妹交給他。”莊飛揚似忽然想通了什麼,緩緩抬手接過了木匣,既然不是為了天下,那一定是為了美人。而這些年來,浣花雪一直耿耿於懷的,不過是解語的死。

江湖傳言,子規啼,雪中蠱,醉死夢,巫靈血,集齊此四者,可返老還童,起死回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桃花眼底泛起一絲似笑非笑,轉瞬即逝,“師妹就不怕大師兄私吞了?”

“你不會。”柳凝碧淡淡地掃了眼莊飛揚,神色從容而堅定。

“師妹就這般篤定?這可是天下人都想得到的,”莊飛揚揚了揚手中木匣,唇邊又勾起一抹不羈笑意,“而大師兄,也不過是個尋常人,你就不怕……”

“不怕。”柳凝碧輕輕笑了,眸底有些閃爍,這輕口吐出的二字,也不知是不信莊飛揚私吞子規啼,還是不怕他私吞。

“師妹既如此信任於大師兄,師兄自當不負所托。”莊飛揚將木匣收入了袖囊,仰天大笑著拂袖離去,竹綠衣衫獵獵飛揚在寒風裏。

柳凝碧策馬行出傾城東三十裏,途徑一片老竹林的時候,天空又絮絮飄起了雪,薄薄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了滿衣寒涼。凜冽寒風夾著片片飛雪,拂過竹枝晃過一重又一重的綠葉翻浪。

柳凝碧策馬穿過老竹林,兩旁重生竹枝疏影低得緊,又無數半彎竹尾閑垂而下,橫掃衣衫瘦。若非柳凝碧身手矯捷,幾番欲阻或側身或壓身而避,隻怕不是竹枝當斷便是人跌下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