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疙瘩潰爛以後形成了毒瘡,徹底爛掉了她的肺部。
她高燒不退,臉色蠟黃,顯出了臨死前的那種蒼白麵容。
李建林死死抱著她,七八天的時間一步也沒有離開。
張寡婦知道自己不行了,但是她沒有後悔,反而露出了喜悅。
她的手輕輕摸著李建林的臉,柔聲說:“建林哥,俺的小林林,你別難過。俺死了正好,你可以好好對待大寶娘了。
俺活著就是個累贅。就是個負擔,你解脫了。”
李建林嚎啕大哭,說:“春榮,我不讓你死了,我要把你救活,把你救活啊。你放心,你不會死的,大寶有辦法,我的兒子有辦法,一定會救活你。”
張寡婦搖搖頭說:“算了,建林哥,能死在你的懷裏,俺今生無憾。俺多想跟你過一輩子啊,盼著你這麼抱俺一輩子,沒機會了,真的沒機會了”
女人的眼神裏閃出了留戀和不舍,也閃出一種滿足。
李建林衝著大隊部的門口喊:“大寶!你個兔崽子,快進來啊,叫上秋雨進來,你丈母娘不行了。”
李大寶命人打開了鐵門,拉著秋雨的手撲了進去,上去攙住了張寡婦。
秋雨一口一個娘,哭得聲音嘶啞,淚流滿麵。
張寡婦幫著閨女擦了擦淚,說:“傻孩子,你哭啥娘知足啊,看著你跟大寶那麼好,看著外孫子長大,看著這甜滋滋有滋有味的日子,娘真的知足啊。
娘沒福氣,趕不上了,你跟大寶要好好的。大寶是個好男人,他會一輩子對你好”
張寡婦撫摸閨女的手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最後慢慢垂了下去。她的眼珠不動了,留在了死亡的瞬間。
張寡婦死的時候是笑著走的,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她本來想再看外孫子一眼的,可是卻沒有看到,因為那些醫生根本不讓孩子進來。
秋雨抱著娘的屍體哭的死去活來,肝腸寸斷。李大寶也是沉默不語,眼睛裏濕漉漉的。
李大寶成年了,一般不會流淚,男人就這樣,都會將痛苦默默吞咽,即便受傷也不會哭,隻會找個無人的角落獨自舔去傷口。
張寡婦跟孫寡婦一樣,幾天以後就被埋掉了,埋在了王鐵牛的哥哥王鐵山的身邊。
李大寶為丈母娘辦了喪事兒,將張寡婦的屍體裝進了一口棺材裏,村子裏的人一聲吆喝抬起來走了。
因為他跟王鐵山拜過天地,臨死前的那一刻仍然是張家的人。無論不她願意還是不願意,都要跟男人合葬在一起。
秋雨披麻戴孝,在娘的墳前哭哭啼啼,李大寶也係著腰孝,蠻像個女婿的樣子。
張寡婦死了以後,李大寶的爹李建林徹底的解脫了。他沒有過度地難過。
雖然春榮是他的老情人,可他覺得自己對得起她了。
再說他還有自己的家庭,還有自己的兒女,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他把對張寡婦的那份愛深深的留在了心底。
他也沒有離開大隊部,依然跟那些病人住在一起,幫著他們燒火做飯,照顧他們的生活,鼓勵他們活下去的勇氣。
事情越來越糟糕,越來越向著最壞的結果去發展。
就在張寡婦被埋掉五天以後,王鐵牛的老婆小桃也不行了。
小桃跟張寡婦臨死前一樣,同樣瘦得皮包骨頭,兩隻大眼空洞無神。呆呆看著王鐵牛流淚。
女人已經不能說話了,呼嚕呼嚕喘著粗氣,眼淚汪汪的。
王鐵牛撕心裂肺,一手抱著女人一手摸著她的臉,戀戀不舍。
他知道小桃也舍不得他。雖然他們一起生活了20年,卻沒有什麼感情。
他跟她在一塊,完全是為了那種發泄。王鐵牛一輩子好吃懶做,沒有盡到一個男人的職責。
王鐵牛一直在跟村裏的女人睡覺,而小桃也一直在跟村裏的男人睡覺。
王鐵牛睡過的女人不計其數,小桃睡過的男人也不計其數。按說,他們應該是天生的一對。
小桃的病就是男人鐵牛傳給她的,可她卻死在了他的前頭。
王鐵牛說:“走吧,安心地走吧,沒有什麼舍不得的。他娘,我對不起你,這輩子欠下了你很多債,還不清了,下輩子一定還給你。”
王鐵牛的表情很平淡,這一刻他已經把死亡看得很透。
他這輩子做事情很少後悔,現在卻後悔幹了那麼多傻事,沒有好好對待女人一天。
可是後悔也晚了,大錯已成。
小桃就那麼閉上了眼,兩滴淚珠從鬢角滾落下來,臨死前,她聽到了男人對她最真新的坦白,她也是死而無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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