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宋室南奔
第一節 瓜洲夜探
十月，伯顏大軍入臨安，阿術則又整兵合圍揚州。冬日食物缺乏，揚州城內多有餓死的平民。
閏三月，文天祥與大宋太皇太後謝道清、小皇帝宋恭帝一起，隨著伯顏大軍北上，來到了瓜洲。
瓜洲是長江水道的重鎮，連通著長江與運河。伯顏軍就在此地休整了幾天。
太皇太後、小皇帝至瓜洲的消息傳到了揚州。李庭芝在揚州堅守，卻沒有想到元軍從西路南下而轉東，繞過揚州而逼近臨安。
自從聽到臨安投降的消息後，李庭芝就寢食難安。
他皺著眉頭，向自己的部將薑才問道：“宋廷已投降元蒙了，而我們揚州麵對元軍的圍攻，仍然堅守城池。照你看來，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走呢？”
薑才道：“李將軍您所擔憂的是宋廷既然投降，我們是否應該隨之投降？如果不投降，朝廷既已經低頭，恐怕軍心動蕩，士兵惶恐。如果投降了，這許多年的堅守，實在是令人不甘心啊！”
李庭芝道：“朝廷若無正統的延續，吾輩也沒有了前進的方向了。聽聞謝太後目前到了瓜洲，我欲往一探，詢問國事。”
薑才大聲回答：“末將願跟隨將軍前往。”
李庭芝表情嚴肅地點頭。於是二人便趁著夜色，隻領著數騎精銳，往瓜洲去了。
瓜洲，蒙古軍營的某個營帳裏，謝太後和文天祥對坐著。
謝太後仍是素服，不加裝飾，麵色莊重。而文天祥看起來則有些焦慮。
謝太後道：“盡人事而聽天命，文大人就不要把心中擔憂的事情放在臉上了。”
文天祥稍微收斂了一點臉色，道：“太後如此持重，宋瑞不如您啊！然而我心中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太皇太後你所擔心的事情！”
謝太後道：“不必多說，小心隔牆有耳。”
文天祥跪坐，行禮道：“是！”說罷又問，“不知皇上近來如何，北上水土可有不服？”
“此處離臨安並未有多遠，還沒有到水土不服的時候呢。”
文天祥道：“太皇太後為了皇上，也請保重身體。”
謝太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了。
夜色裏，有幾個黑色的影子逼近了。
那幾個黑影悄悄靠近謝太後營帳的門口，從簾縫往裏麵偷看，帳中隻有謝、文二人，角落裏立著一位宮女。
文天祥喃喃道：“可惜我被困在此地，不能發揮作用。”
帳後將軍凝神自語道：“發揮作用？難道他還不老實？”
李庭芝以為文天祥在喊委屈，掀簾而入，低聲怒道：“文大人陪著太皇太後與皇上北上，有何辱沒？”
薑才心中感歎一聲，隨之迅速地進入了帳內，最後一人仔細地合攏了帳子。
文天祥瞠目結舌，站了起來：“李將軍為何在此？可是揚州……”
還沒說完，文天祥發現了幾人身上披了夜行衣，立刻停住嘴巴。
謝太後動容地站起來了。
李庭芝及薑才等幾人急急地走到謝太後麵前，激動地行禮。
李庭芝低沉而激動地說：“揚州城防堅固，末將夜至瓜洲，特來迎回帝後。”
謝太後問道：“你們一共來了幾個人，都進帳來吧。”
李庭芝說：“來了數十騎，皆是精銳，我們悄悄潛入，並未被發覺。另有兄弟在外接應。”
帳內，謝太後沉吟著，麵上露出猶豫之色。
過了一會兒，謝太後說：“我是不能跟你走的！”
此言一出，除了文天祥，帳內帳外其餘的幾人都大吃一驚。
李庭芝嚴肅地問道：“揚州城池堅固，易守難攻。您與皇帝若是今晚跟我去揚州，必定萬無一失。再聯絡諸將，經營江左、江東之地，大宋未必不能有再生之機。這事太後必定能想明白，可是有所顧慮？”
說著，李庭芝望了文天祥一眼。
眾人心中是和李庭芝一樣疑惑的——怎麼看，李庭芝的建議都頗為合理。為何謝太後竟然拒絕？難道她是貪生怕死之輩？眾人裏麵隻有文天祥知道原因，麵不變色。
文天祥心中暗暗叫苦，但是臉上更加端得住，露出正氣之色。
眾人更加疑惑了。
謝太後突然明白過來，眾人所疑惑的和她所猶豫的不是同一件事。於是，謝太後解釋道：“我雖然是婦道人家，又投降了元蒙以求生路，可我並不是貪生怕死的人。我沒有猶豫要不要去揚州，因為我根本沒有想過逃亡。我所猶豫的，是另外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