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 團聚(3 / 3)

尋找失蹤的月公主的通告已然換成了尋找蕭玉盞,而蕭安國和慕傾顏的失蹤朝廷卻又不提起了。在這場算計與被算計中,每一個人都不隻是獨立的一個人了,他們互相牽扯,互相關聯,生命也不再隻是單純的生命了,各種各樣的利害悄悄地設局擺平精打細算,至於最終會走向什麼,又有誰能夠預知?

夕陽漸漸隱落,寧微殿上空晚霞漫布。清風乍起,皇城之中的溫熱也漸漸褪去。

殿前的那顆不知名的大樹也悄悄飄下了這個時節的第一片落葉,接著便一發不可收拾般,那枝椏上無數的葉子一片騷動,月公主倚著雕欄,看著飛葉絢麗的舞蹈然後靜靜地——死去。她在想,是不是有這樣一句話——葉子的飄落,是大樹的不挽留,還是風的追求?

她也在想——究竟有多久沒有這樣貪婪的在天空的餘溫下放鬆自己的疲憊與擔憂了?她一直在忙,忙著收拾所謂的殘局,忙著想明白這短短幾個月中發生的一切——可是不管怎麼樣,他好像比她更忙,忙著躲開她,忙著找另外一個她……

腳步聲傳來,她隱約是聽到了,卻沒有立刻回過神來,直到一切又恢複了適才的平靜,她才發現小莫已然停在她的麵前。除了疲倦她什麼都沒能從他的臉上找到,他不動也不說話。

公主冷冷地道:“明明是我召見你,怎麼竟然反倒要我來寧微殿等你,可還沒哪個大臣敢像你這樣的!”

“公主召見我?”小莫依舊一臉疲憊。

“你說呢!”公主接著道,“我幾天沒見你了,你說你這算不算是擅離職守?”

“我隻是奉旨負責蕭玉盞失蹤一事。”

公主胸口一痛,道:“你不會是要親自走街串巷地去尋人吧。”

“這事兒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公主輕笑道:“你可真是提我分憂解難啊!”

“公主有什麼話盡管直說,我明白,我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隻是希望在公主真正要走他的性命之前能夠再為她做些什麼,這樣也就沒有什麼好遺憾好後悔的了。”

沉默良久,公主艱難地道:“你以為我真的要殺你麼?”

兮澤疑惑地注視著月公主。

月公主的眼眶早已濕了,她哽咽道:“我愛你!比我想象的更愛你!就算你背叛我,我也愛你!”

兮澤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如遭雷擊,他訥訥地盯著她,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眼前這個人。

公主道:“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的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兮澤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被月公主製止,她接著道:“你知道麼,從小到大隻要是我想要的東西,沒有一樣是我得不到的。可是這一次,我感覺,好像真的有什麼東西,我正在一點一點失去。”

月公主頓了頓,在這一短短的間隙中,她刻意地注視了一下她與他之間的距離,她明白,這個時候沒有擁抱,她道:“你想娶她麼?”

兮澤沒有猶豫,也沒有看她,隻徑直經過她的身邊往寧微殿內走去,淡淡地道:“不想——我不會娶她。”他說的很輕,可她聽的很清楚,那絕不是一時間隨隨便便的應付,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並且十分慎重的一個決定。

月公主轉身,跟著他進了寧微殿,她道:“那你會娶我嗎?”

兮澤停住了腳步,但什麼話都沒有說,公主補充道:“等我把這裏的事情都解決了,天涯海角我都可以隨你去,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感情,但請不要拒絕。”兮澤還是沉默,然後進了裏屋,隻留給她一個抽象的背影——遠去的背影沒有什麼實質意義的背影。沒有她想要的答案,卻也沒有她不想要的答案。

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兮澤又從內屋出來,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月公主還在那兒了,她幫他整理書桌。

“你不必如此,今天幫我整理好了,明天還是會亂的。”兮澤道。

公主麵無表情:“就像你們男人,今天可以和我好,明天又可以和別的女人好。”

“你這比喻不恰當。”兮澤隨口道。

“什麼恰當不恰當,我隻知道,現在這個地方讓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又聯想到了現在的一些事,然後又忍不住猜測一下未來的一些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以一種不同的眼光來看眼前這個女人了,她也是那麼無辜那麼尋常那麼敏感那麼小氣那麼脆弱那麼——易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他的心已然無法達到應有的平衡,並且他也感到此番無論如何自己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那麼——我們來講講公事。”公主突然轉變話題。

“嗯?”他頓覺猝不及防,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卻正遇上了她早已潮漲的雙眼,他好像是明白了什麼,訥訥地道,“哦……”

“找到人了麼?”公主的心緒漸漸開始平複,她暫時不想再談論剛才那個話題了。

“據說那日是慕姑娘自己走錯了路,幾個來回才搞清楚,現已回了雅禾堂,至於皇上和——蕭姑娘,還沒有消息,也沒有什麼眉目。”

“這沒道理啊……”公主十分困惑,“莫非真的有人搞鬼?”

“這……”

“蕭雲詔已死,還有什麼人會這麼做?”

“這兩天我也在查他的手下,或許能找到些線索。”

“若真是他那些心有不甘的忠心手下倒好些,就怕還有什麼我們還不知道的勢力還在暗處,正想利用此次事件鬧個翻天覆地啊……”

“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兮澤沒有否定月公主的猜測。

“可這樣一來,我們卻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蕭玉盞也會失蹤了。”

兮澤努力地讓自己鎮靜下來,道:“也許,她也隻是,迷路了吧。”可是再怎麼樣,他都沒有辦法克製自己,不讓聲音發顫。也許,他真的是對整件事情最清楚的人之一,他知道她為什麼失蹤,他也知道是什麼人正操縱著一切,而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也不過就是這些頭腦清醒的不能再清醒的人了。很多人隻要經曆一個結果,而有些人,卻必須經曆全部,並且,就算是到了這樣的時刻,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何種結局,在他腦海裏演練了一千遍一萬遍的東西,既是所希望的,又不是他能夠麵對並且接受的。有時候,他甚至會有這樣的念頭——若是死了還能一了百了吧。

也或許,他注定是個背叛者,背叛自己最真實的感情和這天地間最理所當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