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間,碧藍色的染料潑滿天空,卻又被彼處那片淒豔若霞的紅杜鵑點染成一派憂鬱的淺紫。
陽光碎裂,花海中瓷青的衣裾在風裏飄拂,浮雲漸暗,隱隱地織成他的輪廓。
還記得那是三月,正是柳絮如雪的季節,他離開了杜鵑花海,臨別之日,他曾許諾,他對她說:“等我回來。”
從此,噠噠的馬蹄一遍遍回響在她的每個夢境,杜鵑柳絮裝扮著她固守的小小的寂寞的城,而她,一直在等,等一個天堂,一個他承諾帶回來的天堂。
夜幕如期降臨,朗月劃破漆黑,鋒利地投射下來,落在一潭水上,那水微微晃動,仿佛破碎的鏡子。
藥王穀,模模糊糊的天光裏,柳樹下麵,立著一個女子。那女子,名叫慕傾顏,是這穀中的主人,而她,便是藥王。
她緩緩地蹲下身子,臨水照鏡,精致的五官,姣好的麵容,宛如暗夜裏露濕的花朵,美麗而又易碎。經過了漫長的等候,一切的一切即將化作鮮紅的末子。不是她不能堅守,亦不是她舍不得蹉跎青春,隻是,那個明天要娶她的那個人,是虹城城主家的大公子蕭清墨,而她,除了懂藥,隻不過是個尋常女子。
第二天早上,天才微亮,婚禮就已開始。紅色覆蓋了整個虹城,淡粉的花瓣鋪成地毯,一直從蕭府延伸至藥王穀。吉時已到,喜炮滿天空幸福的爆炸,寶馬雕車占滿街道兩邊,卻聽得一陣轆轆的車聲傳來,那是一輛垂了水晶珠簾的朱輪馬車,它緩緩地穿過懸燈穿過掛彩,那樣平靜,那樣淡然,仿佛隔絕了這世事的聒噪與喧鬧,忘卻了這場合該有的一切情感,無悲無喜地緩緩地穿過懸燈穿過掛彩……
衣角的最後一絲杜鵑花的香氣已然褪去,踏進蕭府大門的那一刻,堅持與放棄,等待與流落,有怨與無悔……層層疊疊地在慕傾顏的心中糾結纏繞,或許,愛,本就是——繁華而又寂寥。
細樂聲起,爆竹屑末化作萬千落英夾帶著陣陣香氣飄散開來,在喜娘的攙扶下,新娘進了大堂,大堂亦是張燈結彩,喜氣衝天。蕭清墨不禁迎了上去。
鑼鼓齊鳴,一鞠躬,一頷首,拘謹的距離,仿佛一份永不蒼老的承諾,亦似對回不去的回憶的釋然。
擁擠、喧嘩,彙成道賀向這對新人砸來。他在心中暗許,她一定會幸福,而她,什麼都沒在想,隻是莫名的有一點點——緊張。